跟着王蒙逛“红楼”之(5): 谈谈贾宝玉的“孝顺”
关于《红楼梦》中的男主贾宝玉，一直有一个标签：叛逆。比如坚信“木石之盟”，不喜欢“金玉良缘”。比如喜欢在姐妹丫鬟群里混，不喜欢科举功名。似乎很违反封建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然而，仔细读去，贾宝玉对“孝顺”——这一封建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又是极为遵守的。 林黛玉初进贾府，处处小心，步步留意。先见了贾母，见了众姐妹，见了凤姐，最后见到宝玉。宝玉回到家，先见了贾母请安。贾母吩咐去见母亲。宝玉马上就去见母亲。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贾母就说了一句：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显然，见客人是有规矩的，要正装。不过林黛玉也不算真正的外人，又都是六七岁的孩子，所以只是提醒了一句就过了。 后面还提到一事，宝玉骑马外出，要路过贾政的书房。贾府的规矩就是要下马。然而当时贾政并不在家，下人就说老爷不在呢不下马也可以的。但宝玉回答说还是要下的。随后想了一辙，从另外的角门出去了。这可见宝玉对父亲的孝顺是渗透进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中的。 为什么贾政对宝玉横竖看不上，而且说打就打，宝玉怎么还这么尊重、孝敬父亲呢？ 其实，在《红楼梦》中，一直在表现一种家庭观念：尊老爱幼。林黛玉初入贾府，有个吃饭的细节。“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旁四张空椅。熙凤忙拉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和嫂子们左右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该如此的。黛玉方告了坐，就坐了。贾母命王夫人也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坐方上来，迎春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帝布让。……吃完饭，漱了口，又喝了茶。贾母才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了听了，忙起身，说了两句闲话，方引李、凤二人去了。”《红楼梦》中好几次写到吃饭的“大排场”，这种“大排场”中，其实隐含着“规矩”。贾母吃饭，儿媳王夫人和孙媳李氏、凤姐得在旁服侍。而孙子辈的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因与贾母住在一起，反而得了好处，似乎也被王夫人、李氏、凤姐们服侍了。从这个饭局中，可以想见宝玉平时也是与贾母一起吃饭，王夫人、李氏、凤姐服侍贾母的一举一动，就落在他的眼里。——这可算得上真正的“身教”了。 贾政这个“父亲”，在《红楼梦》中用的是“先扬后抑”的写法。最早冷子兴就说他为人“平静中和、酷喜读书、端方正直”。然而，林黛玉初入贾府，连面都不见。贾宝玉又见之如虎，只要听说“老爷”二字就茶饭不思。“大观园试才”对贾宝玉的诗句简直没一句好话。直到第二十三回“不肖种种大承笞挞”，才彻底暴露他的无能与冷酷。然而，在这样的冷酷中，又有一种让人感动的温情在内，那就是他对贾母的服从与尊敬：他一听到贾母来了，马上迎出去。被贾母一训斥，立马跪下，又是含泪，又是陪笑。最后“直挺挺地跪着，叩头认罪”。显然，贾政对贾母的这种“孝顺”，也并不仅仅体现在这个事件中，应该也是体现在平时的生活中的。这样的“身教”，相信对宝玉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这恰恰证明了，孝顺非爱的人性扭曲和压抑 孝顺要看环境看情况 《红楼梦》中还有一个情节表现长幼有序的。即宝玉们即将入住大观园前，贾政召集孩子们训话。宝玉是最后一个到王夫人房间的，里面炕上是贾政和王夫人对坐，底下是迎春、探春和惜春、贾环各坐一边。看到宝玉进来，探春、惜春、贾环都站起来。贾政看宝玉进来，照例先训了一顿，才命他坐下。而那三位也是一直站着，等宝玉坐下后才坐下。而迎春则一直坐着。因为迎春比宝玉大，所以不用站起，也不用陪站听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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