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001年拿到博士学位后在“9-11”的一片恐怖声中离开美国,选择了海归生活。人说来也奇怪,忙忙碌碌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自己选择在哪里生活的机会。那一次,我有一切的机会做选择,选择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生活。
我是一只城市老鼠,眼睛只盯着大城市。南京是我出生和生活了20年出头的地方,很熟悉。但是我深知那个城市文气过重、过于保守,所以一直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备用的选择。(我有新浪博文《南京男人的烦恼》)
去北京看了看,每天喝啤酒神聊到天亮,“我认识谁谁谁,能做什么什么”。头一天信,一个礼拜都这样,我是没法这么混了,躲吧。(博文《印象北京》)
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本来是很喜欢上海买办文化的效率的,可是那个时候还不是全国全球精英云集上海的时候,一个外地人还是感到不少压力,最后还是没去。(博文《我怎么就学不会上海话呢》)
深圳,90年代初出国前去过。当时的深圳大街上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亮亮的,对前景和钱景充满了希望,很喜欢那样的感觉,在美国那些年一直记着。有又一个属马的铁哥儿们,提供一套闲置的房子给我住(这样的好事这辈子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所以就决定先飞去了深圳。
可是2001年的深圳已经是只有躁动和喧嚣了,那种努力向上的精神看不到了,让我住着很别扭。我心里知道,这也是一种“反向文化休克”,应用语言学里时常用到的名词。我产生了离开的意思。几个哥儿们为了留住我,带我到处玩,吃喝玩乐的,是挺开心,可是依然掩饰不住深圳的那一份浮躁。就是后来出了《深圳,你被谁抛弃》的网文的那种气氛,人们眼睛里的亮光没有了,该到走到前面的已经到了前面,剩下的就是一种被抛弃的消极,以及消极里看着别人绝尘而去透出的浮躁。
一个跟我并肩战斗过几年的哥儿们突然想到了,说“带你去看蛇口”。窄窄的林荫道,几面能看到海,南海酒店旁通行英语的酒吧一条街。唉,真有点味道了。给我讲了哪栋建筑当年打地基时每拉一车土给4分钱奖金,开了中国的先河。给我讲了当时蛇口工业区的第一把手袁庚,跟港商签约后在哪个酒店设宴,而港商急于返港,因为拿了一大笔钱不想损失利息。袁庚就指出没有哪一个我们自己的干部会这样精打细算的。最后,告诉我在蛇口剧院,曾经有定期不定期的各种演讲活动,早期因为意见不一致争论得很激烈。那时的中国人,一争论可就要扣帽子的,帽子扣的凶了就有到袁庚面前去告状的。于是袁庚宣布了一条铁打的前提:“在我这里一律不能以言治罪”。很喜欢这样的高度和胸怀!所以蛇口可以腾飞,所以深圳可以腾飞,(所以袁庚的司机可以腾飞)。
依托着香港,深圳依然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特别是思想意识的前沿。蛇口留下了我,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