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到向往已久的圆明园遗址一游,至今仍觉得心中扎着一根刺。
大约下午4时左右,我转完了福海,走向西洋楼遗址。这里是当年那场浩劫的见证,别的地方可以不看,这里不能不看。我担心去得太晚,错过了。
我怀着朝圣的心,走在两行落叶凋尽的行道树之间。呼啸的北风,平添肃杀之气。
一路上,一队队游人在导游带领下也往那里走。那个让中国人锥心泣血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去朝觐,我感动莫名。
快到了。隔着一道窄窄的浅水域,隔着一片高高的铁丝网,我看到了那些断壁残垣。
我的脚步把我停住了。
那里面人来人往、人山人海、人声鼎沸。骑石照相者有之,嬉笑喧哗者有之,追逐打闹者有之。
我到欢乐谷了吗?这里就是浩劫后的遗址?我无法在这种情形下进去凭吊。
我坐在路旁冰冷的石板凳上,久久站不起来。
不知为何,就想到以色列的哭墙。灭国两千年而能再复国,流散全世界而有凝聚力,是不是因为有那一道哭墙?犹太人在历经多少屠杀、灭族、亡国之后,在历经多少困顿、逃难、流亡之后,今天仍能以财富和诺奖傲视世界,是不是因为有那一道哭墙?那是怎样的精神支柱?
我们中国人的哭墙在哪里?
一批批游人往西洋楼遗址走去,一批批游人从西洋楼遗址出来。他们迈着轻松的脚步,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他们回去有照片可以向亲戚朋友夸耀了,茶余饭后有令人兴奋的谈资了,可喜可贺啊!
坐得太久,全身发冷,脚已麻木,心更麻木。
日薄西山,游人渐稀,我才站起来,进入那片向往已久的圣地。
暮色如黑纱披过来,圆明园遗址终于露出真容了,冷清、肃穆、悲凉。
很久没写过诗了,在那种心情下,诗句却自己涌出来:
劫 火
——凭吊圆明园遗址
圆明园的西洋楼遗址
凭吊时残阳正如血
冰冷的颓垣由白转红
恍如劫火重新焚起
望向那道石拱门
一步跌入时光隧道
当年那场地狱火
一路暴泻到我睫前
蛮族劫掠的魔爪
撕碎古国荣耀的霓裳
夷人肆虐的蛇焰
燹尽帝国腐朽的躯干
历史轰然坍塌
巨石如雨崩落
英法联军的军靴
践踏着我的心头
百年冰风吹不尽的劫灰
随暮色蒙蔽我的视野
百年冷雨洗不尽的耻辱
随暮寒侵彻我的骨髓
以手轻叩劫后的残石
赫然听见警世的钟鸣
(刘文武,2013.3.10于圆明园遗址)
在如血的黄昏,在冰冷的月夜,你当然能听到那些断壁残垣向你哭诉。但是,即使在风和日丽的时候,如果你有心去听,你一样能听见的,问题在于:你有没有把圆明园遗址当作中国人的哭墙。
如果你只是来观光,请尊重你自己的行为,管好你自己的孩子。别急于占位,别忙于拍照,别喧哗嬉笑,别追逐打闹。
如果你悲恸于中国人的苦难史,请到圆明园遗址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