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老家奔丧的路途虽然很疲惫,但是也有一些乐趣。
一般我们都是春节回老家,从来没有在3月回去过。
春节时,老家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田野,灰蒙蒙的,没有什么色彩。3月春至,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苏北景致。
高速公路两旁色彩绚烂,粉白的紫叶李、粉红的垂丝海棠,明黄色的迎春开得尤其灼灼动人!连最普通的石楠也长出了火红色的新叶。
过了长江到底春要迟一些,苏南的春已老,迎春已经叶多花少,柳色也深绿了,可是苏北不仅迎春灼灼,柳色还是那种带着鹅黄的绿。
于是想起杨巨源的一句诗:绿柳才黄半未匀。起了个头,跟妞一路聊诗。
“ ‘绿柳才黄’,写的多么好,初春的景色,与 ‘草色遥看近却无有’ 异曲同工之妙。”我赞叹。
妞纠正我:“ ‘桃灼灼,柳依依’,是桃花灼灼,不是迎春花。”
“ ‘灼灼’ 就是形容开得茂盛绚烂,不一定非得是什么花,不过一般说‘桃灼灼’是因为《诗经》里有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解释。
“妈妈,‘命伊将帅,为歌杨柳依依’ 。写柳树的,也是从《诗经》里来的。” 妞记性不错,说过一次就记住了。
“是的,化用的是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我补充。
“我知道,他离开家是一年,贺知章离开家是好多年。” 得跟上她跳跃的思维,她指的是曾经看过的一个题目:“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和“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哪一句诗人离家的时间长呢?”
……
“妈妈,我们现在为什么没有诗人了呢?”
妞问得我一惊,赶紧告诉她有的有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带你读过现代诗罢了。
然后开始聊到现代诗和她读过的古诗的区别,关于诗句的长短,关于押韵,关于平仄,关于她读过的《声律启蒙》……
再聊下去就是五言、七言绝句,五言、七言律诗,让她举例子,她分别举例《静夜思》《咏柳》《春夜喜雨》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还不错啦!……
再聊下去就聊到了不在此规则之内的那些诗。比如四言,她熟悉的曹操的《短歌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比如汉乐府,她熟悉的“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比如南北朝的民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敕勒川,阴山下” 。
妞说:原来“汉乐府”不是一个人呀!我一直以为是一个叫“汉乐府”的人哪!原来乐府诗都是可以唱的呀!
再聊下去,聊到后辈有才华的诗人,往往会模拟写古体诗,比如老李的《将进酒》,比如老杜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也是不在绝句、律诗规则内的。
再聊下去,妞问了一个特别好的问题:妈妈,那么第一首诗是谁写的呢?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问她:知道中国第一本诗歌总集是什么吗? 她答:《诗经》。
问她:《诗经》有多少篇? 她答:305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嘛!
对啦,孔夫子删诗,那么以前估计肯定不止305篇,那么多篇,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写出来的,而且那时候的诗是可以唱的,所以应该是劳动人民的集体创作,是在生产生活中慢慢产生,慢慢流传下来,很可能最开始就是随口唱的歌,再不断搜集整理出来的。话题扯得有点远,又跟她聊了聊劳动人民的山歌、劳动号子之类的。反正是一通鬼扯,扯到最后,告诉她,虽然我们不知道第一首诗是具体谁写的了,但是,诗一定是来源于生活,是广大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创造了诗。
围绕《诗经》聊了一圈,告诉她虽然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诗经》里很多生僻字,佶屈聱牙,比较晦涩难懂,但其实真的读懂了,就会发现《诗经》很有意思,很贴近生活。我也是闲得发慌,居然耐着性子一首一首给她讲,挑了《关雎》、《蟋蟀》和《
褰裳》,其实都是现炒现卖啦,前两天听李山老师讲《诗经》刚学来的。妞听了,表示很有趣,非常有意思!看来我花的这99元很值!
……
一路聊着聊着也就开完了将近3小时的路,总算提起精神没有睡着。不知道妞算不算有点小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