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09
说说我的看法高级模式
英国某家报纸曾给读者出了个讨论题:这世界的问题,出在哪里?
结果最简短的,是作家切斯特顿平静的回答——“亲爱的先生们:在我。”
就这几个字。一针扎准了痛穴。
有一年全国两会期间,一个小学生发表了一封公开信:《我没有童年》。
在一片对“外因”的讨伐声中,我周围却有一拨妈妈,以敢让自己触礁的勇气,站出来说——“对不起孩子们:在我。”
中国的文化里,缺乏足够的自省力。如果一切都是体制之过,那么,构建这体制的人到哪里去了?
对童年的亏欠,谁来说一声“对不起”?
临近母亲节,有妈妈在写“病了的母爱”。
不用说,天底下最疼孩子的是妈妈。可今天的妈妈,知道孩子哪儿疼吗?
忽然听见孩子们背地里扎堆喊“疼”——
“父母皆祸害”——是某个网络论坛发出的痛陈之声。参与这个论坛的孩子,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万!一幅题为《母爱》的漫画:妈妈伸出手臂抱住孩子,怎么爱他都不够,干脆化身千手观音——无数臂膀环绕起爱的暖兜。孩子如同掉进蛛网,挣扎不得。
病了吗,母爱?
母爱,本应是温暖传递的一环。从前说起母爱,人们容易想到棉花。领受布衣的柔软,感觉棉被的慈祥。你会看见门口遮阴的老树,灶里烧煮的南瓜。母爱,把人安顿得很平和。
从前的妈妈,像一个自然形成的村落,有植物的滋润气息,鲜亮、清香。檐下一兜兰草、木盆、农具……萝卜青菜也好,歪瓜裂枣也罢,都是大地的孩子,一个也不会被忽略。可城市化的进程,把村落变成了大厦。妈妈住到楼里,空旷的客厅,水晶吊灯缺少温度。院子的栅栏,围着些奇花异树。无名草木似乎消失了一般。
如今母爱的流行模式之一,是横刀立马的“中国虎妈”,举着儿女第一的记分牌。
爱默生说过,成功,如流感一样,是一种侵袭所有体质的疾病。
病了的母爱,感染了一种“病毒”——迷失于数字化的伪成功。忘记了数字背后的孩子,忘记了——你的孩子只有一个童年。
病了的母爱,有火烧火燎的倾向,对孩子过度介入的趋势。妈妈在分数竞争中奋力参与,脚步是匆忙的,目光是焦虑的,身影是慌张的。很有点刹不住车似的失控感,好像一松手就出局了……
据一项调查显示,现在百分之三十的妈妈,将自我价值建立在孩子的成败上。比如“直升机”妈妈——一种新类型的母爱:妈妈像直升机一样,时刻在孩子周围盘旋。通常“头上顶雷脚下带火,功架到位身手利索”,会突然从空中俯冲而下,解决孩子的问题。还有所谓“护墙型”妈妈,“套娃式”妈妈……
“祸害”一词,同样触疼了许多妈妈。孩子感觉到疼,妈妈却弄不清疼的来处。
这是一个疼痛的“链接”——妈妈也感觉到不间断的疼,真说不清,有多少伤疤纵横在心。孩子或许是你最大的快乐之源,也可能成为你最大的疼痛之根。
对妈妈来说,孩子的生存前景和生命需要之间太难平衡。
中国很少有人知道,美国现在最具特色的高等学府,有着世界上最破旧的学校大门。门槛却比哈佛、耶鲁大学还高——这就是“深泉学院”。
我儿子学校有个同学,打算放弃哈佛、耶鲁大学,去这个优秀学生的乌托邦。
瓦尔登湖边,似乎出现了新一代的梭罗。
“深泉学院”的创办人卢西恩认为:物质世界充满罪恶,真正的人要倾听荒漠。沙漠有一种深沉的人格,如果你专注地侧耳倾听,就能捕捉到它的声音;如果你正为物质奔忙争斗,那么就听不到。
以分数来衡量成功的单一标准,很容易忽略孩子的心灵成长——那种施予爱和同情他人的能力,对美和快乐传递的能力……而这一切才构筑了成功的精神维度!
那次和友人一夜长谈,问及她可打算要孩子,她竟然脱口道:这年头哪敢要孩子?不是说养不起,而是——你扛得起一个生命的成长之疼吗?世界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多变,妈妈从来也没像今天这么难当!
被称为“世界第一女记者”的法拉奇,“穿梭于人类敌对行为的硝烟之间”,几乎成了勇敢与正义的象征,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顿时变得十分脆弱,“仿佛一颗子弹击中了我,我向自己提出了这样可怕的问题:你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带着责备冲我哭喊: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希拉里干脆引用一句非洲谚语:养育一个孩子,要举全村之力。她说如果你想在美国任何地方打开愧疚的闸门,那就谈孩子教育吧,这话题能把我们很多矛盾的感情引发出来。
我亲历过一个母亲的酸甜苦辣,在求助的漫长过程中,明白了得病的不只是孩子,更是妈妈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身的黑夜。早就有人指出了“我们身上的鬼”,那就是“人在人上”。
细观妈妈们的内心,大都有“鬼”:太渴望孩子成功。这本来也正常,该质疑的是成功的定义,仅仅是高分、高薪、高人一头吗?
某些“祸害”,是不是这“鬼”闹的?成功学大行其道,病了的母爱,是不是隐形推手?
记得有一天,和我斗气的儿子扔过来一句话,硬邦邦地砸疼了我:听说过吗?有一种毒药叫成功!
毒药?
毒着呢,它逼你交出整个童年。
难道你不想成功?
假如我对自由的向往,超过对成功的渴望呢?假如我只是一辆自行车,你为什么指望我成为一列火车?与其变成气喘吁吁的火车,还不如做慢慢滑行的单车,至少我是快乐的。
如今一些女孩,不是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
嗨!成功是人一辈子的毒,戒也难的。我单车单骑可以吧,自己运送自己可以吧。都做人上人,谁做人中人?
我后脖一阵发凉。
惊讶于卡夫卡的洞见:以睿智的目光重新打量生活道路,可看到最坏的事情,并非识破显而易见的恶行,而是看穿那些曾经认为是善的行为。
眼前闪过市场热销的《成功学》、《名人堂》……哈佛大学一位财政专家算了另一笔账:如果要用市场营销的方式让孩子在小、中、大学等都取得名次,可太不简单。如此下来,就是经销他们的灵魂,这会摧毁他们整个人生的意义。
由此看到孩子内心的艰难处境。那疼,不是踢球受伤的疼,而是他们目光中的硬,身体上的紧,童年的缺失……
史铁生一再说到心魂的黑夜:写作……是探访心魂的黑夜。
真正的拷问,在于能否撕开自身黑夜,承认心里有“鬼”,并对孩子说出生命真相。
今天缺少的,不是虎妈,而是更多的正常母亲。
(摘自《读者》2013 第14期)
毕业后只身来到北京,第一份工作就是做网络编辑。那时候我一直很难向父母和更年长的亲戚解释我的工作是什么。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只靠人际传播就能满足信息需求的城市,要了解城市以外的新闻则主要通过电视,当然收视率最高的无疑都是娱乐节目和肥皂剧。所以,第一次放假回家,在街道上碰到街坊邻居,他们总会关切地问我说:“你是在北京的网吧里工作啊?那边生意怎么样?”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他们会大概明白网络公司和网吧是不同的概念,这时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了:“新闻联播里都说网上很多黄色网站,你一个女孩子,一定要小心啊。”从此以后,回老家只要被问到工作,我都敷衍了事,生怕别人会觉得我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
当然一年就回家一次,亲戚朋友的误解并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和负担,在大城市里,网络已经成为很多人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不用再绞尽脑汁解释什么。我在大学里学的是新闻,刚进公司的时候,我问老编辑,网站的核心工作是什么呢?他们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是“VC”。我最初就是被这个豪情万丈的词给蛊惑了,后来进了公司才发现,网络编辑和风投八竿子也沾不到关系,它的正确含义是:Ctrl V + Ctrl C。于是,当我混成老编辑的时候,也如法炮制,骗了不少满怀新闻理想的大学毕业生进了公司。
每天,我都会把自己挂到网上,像倒吊在树上的蝙蝠,昼伏夜出。我一直很苦恼,作为非理科生,我对技术一窍不通,所以我无法为互联网的革命作出任何实质性的贡献,而作为文科生,我的工作也不用进行任何文字创作,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编辑。就像蝙蝠的尴尬一样,它们无法像哺乳动物一样在陆地上生活,而那双翅膀也没法让它们像飞鸟一样飞得足够高远。当它们栖息的时候,这个世界看起来永远是颠倒的,一如我们拥有着最多的信息量,也拥有着最少的自由。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生活的速度是和他所依赖的媒介速度成正比的,像我的父辈们,生活在一个基本接触不到任何新兴媒介的地方,对于时间并没有太强的概念。他们依靠太阳的明暗来判断一天的时间,依靠皮肤的温度来判断季节的变化,他们总是觉得时间很慢很慢,如果不打点儿牌,不喝喝茶,要怎么才能打发那么漫长的时光呢。而我们,坐在永远恒温的房间里,体会不到四季的更替,唯一面对的,就是那些如潮水般泛滥的信息,那些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的冷冰冰的新闻。
那是一栋很高很高的写字楼,每天要搭乘着能负载1300公斤重量的电梯,抵抗着地心引力升到半空中。窗外突兀得连飞鸟都不愿意栖息,更看不到树枝摇曳,抬起头,只有明晃晃的日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每个编辑都坐在像格子一样的空间里,日复一日地进行着页面的更新,像蚁巢里整齐的蚂蚁兵团,悄无声息却秩序井然。我们随时都可能被替代,却依然前赴后继,只是我们传递的不是食粮,而是信息。我们并不知道真相,我们也看不到第一现场,只是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反光的屏幕,不停重复地按着键盘。
在地铁,在厕所,在喧嚣嘈杂的闹市,在任何可能忽略手机电话和信息的地方,我都常常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或者短信,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强迫症。如果你要识别一个人是不是做网络编辑的,可以发现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的手机。我们需要第一时间发布信息,所以我们需要比正常的人更快地接收到信息。在任何时刻,漏掉重大新闻对于一个网编而言,都是毋庸置疑的过错,因此我们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惶恐。新闻是从来不会等人的,他们可能发生在凌晨三点你酣然入睡的时候,也可能发生在你正享受度假的美好时刻。所以每次放假去外地旅游之前,我总会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但偏偏总能遇上那么几次因为某个大人物去世而被迫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领导要求到处在街头找网吧的惊慌失措。
朋友眼里,我似乎天生就是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仿佛古时候的传道者,做着某种隐秘的信息传播工作。如果有朋友聊天时问起,最近有什么大新闻,我回答不上来,大家都会用特别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并理直气壮地对我做惊恐状:“你不是做网络的吗?”是的,这是我的职业,所以,很可悲,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烙印和必需品,我无法彻底地断绝和外界的联系,这个和生活空间平行的空间,看起来广阔,实际狭小得无处藏身。
只是,我常常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电脑的操纵者,而更像是电脑的附属品,帮它们完成着还没被实现的那部分智能功能。所以,我们越来越没有意识,越来越缺乏情感,我想象着自己只是一个机械的零件,在不停地运转,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电流,我的大脑被一遍遍地洗刷着,被那些势不可当的信息包围、吞噬,最终锈迹斑斑。可惜它们无法识别出网络上种种的隐喻,也永远跟不上网民的智慧,所以只有在某些关键的时刻,网络编辑的人工判断能力才能比电脑过滤关键词的功能凸显出某些优势。
我并不知道每天产生如此众多的信息,意义在哪里,也不知道在电脑终端的另一头,有多少人会真正觉得需要。思考本身已经变成一种负担,一天工作后精疲力尽,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问工作的价值。最后,我也分不清楚这种焦虑究竟是机械带给我们的,还是我们深陷在信息的洪流里无法自拔。我们曾经追赶的是平面媒体的速度,后来我们开始追赶自己的速度,就仿佛夸父追日,因为一个遥远得不可及的目标,在绝望中孤独地奔跑。
然而,网络发展的迅猛远远超过了我们可以想象的速度。如果城市是一座森林的话,那么网络工作者大概就是其中一种转瞬即逝的生物,在信息爆炸过后的荒原上,连一具标本都不曾留下。他们只是一个寄居者,就像依附在某种植物上的昆虫,随着植物的生长而生长。而当这株植物强大到可以吞噬其他动物时,那么寄居者也就随之马上消失。当网络的触角无边无际地蔓延到整个森林甚至整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法想象。
(摘自《青年文摘》2011 第9期)
(摘自《青年文摘》2011 第9期)
19、《两个女人的不同轨迹》 毛志成
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起初姐姐只是小学教师,妹妹却成了官场人物。姐姐对妹妹的官场生涯,一有机会就提醒,就批评。
姐姐的提醒和批评确实有理,妹妹终于因为腐败最终被免了职,判了刑,刑期4年。姐姐探望妹妹,常常这样叹息:“做人就要做一个好人,做官就要做一个清官。我劝过你多少次了,可你偏偏不往心里去。”
当小学教师的姐姐由于敬业和成绩突出,也步步升职。由教师升为教育局长、副县长、县长,最后又升为市级某“教育产业集团”的董事长。
妹妹由于在狱中表现好,提前一年半释放出狱了。出狱之后,她一时找不到工作。姐姐一次次给她安排了上好的工作,可她都拒绝了。她老老实实地说:“我很了解我自己,一无德二无才。眼下,只有我的悔过之心是个优点。你给我安排任何使我不称职的工作,都是对我的一种精神压迫。我想好了,我只能去自己创业,先开个小卖部,为本社区的人服务。”
不足两年,妹妹创业有了小成绩,由开小卖部渐渐办起了小公司。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使她惊讶又奇怪的消息:姐姐涉嫌腐败,被“双规”了。 这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引起了我的深思。我曾问过由衷忏悔的妹妹:“你当年当过官,有过权势,如今成了平民式的人,后悔吗?”
她说:“非但不后悔,而且庆幸。在狱中反反复复地回想,权势、金钱若是用不好,都等于是天天捆绑在我身上的绳子,是套在我身上的枷锁。我姐姐恰恰相反,当初她只顾清高,只顾敬业,从来就没有尝过权势、财富、奢华生活的甜头!一旦真真切切地尝几口,她也会很难罢手。我是真的尝过了,尝多了、尝腻了,事后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滋味,很像喝酒喝多了,喝过了量,呕吐出来的秽物就是这种味道!”
这两个人为什么在没接触到权势和金钱,或告别了权势和金钱的时候,都反感于某些秽物的难闻气味,而刚刚接触或正在品尝那些秽物的时候却觉得很爽鼻,很可口?只因为谋私的人常常失去了正常的嗅觉和味觉。
(摘自《青年文摘》2007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