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意林注音版》
小妈妈
太可怕了!
郭小米在7月23号这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家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当然,墙壁还是浅浅的蓝色,小夜灯仍然亮着,哆啦A梦还躺在身边,但就是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在床上躺了五分钟之后,郭小米突然明白,为什么觉得不正常——今天早上,自己居然没被厨房里传来的叮铃咣啷的声音吵醒,而且妈妈居然也没有大吼大叫着跑过来野蛮地掀开被子喊他起床!
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郭小米全身发毛。
他踮起脚尖,悄悄走出卧室,看了看客厅的白色双面钟,老天!居然已经7点半了,平时这个时间妈妈已经应该把早餐都摆上了餐桌才对。但是看看厨房,一切都干净有序,根本不像平时妈妈做完饭以后一片狼藉的样子。
郭小米蹑手蹑脚地又走到妈妈的卧室,穿着睡衣的妈妈居然还像一头小猪一样拱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睡的正香。爸爸在妈妈旁边坐着,愣愣地瞅着妈妈。看到郭小米进来,爸爸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郭小米出去,然后跟了过来。
“爸爸,妈妈怎么了?”
“不知道哎,我叫了她几次,她都是扭扭身子,嘴里哼哼几声,然后又抱着被子接着睡,像你每天早上一样!”
“试过体温了吗?”
“当然,这还用你说!一切正常!!”
那天早上,郭小米和爸爸去外面吃了油条豆浆,然后是爸爸送郭小米去上的学。据爸爸讲,在爸爸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居然还没有起床。当爸爸告诉妈妈已经8点一刻的时候,妈妈才慌慌张张爬起来,泡了一杯牛奶,喝了半杯撒了半杯就跑了出去。“你妈妈今天一定迟到了!”
爸爸说,“瞧她早上那慌里慌张的样子,肯定迟到了!”
“可不就是和你一个样!”过了一会儿,爸爸又加上一句。
不做早饭只是一个开始……
当然,妈妈还是会按时上班,但是她不会去接郭小米放学了。爸爸又太忙,于是,郭小米只能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被委托给了接送孩子的校车,跟一大堆孩子挤在一个并不宽敞的车里,到处都是小孩子打闹之后的汗臭味,而且一个个挤挤挨挨的,活像沙丁鱼罐头。在被一个粗壮高大的男孩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之后,郭小米委屈得想哭,只能用中午餐桌上可能会出现的红烧排骨、清蒸鲈鱼什么的来安慰自己勉强忍住眼泪——妈妈天天把郭小米的身体挂在嘴上,天天是要变着样儿的让郭小米多吃点儿饭的。
中午进门以后,郭小米终于掉下了眼泪——餐桌上根本没有什么红烧排骨,甚至连青菜馒头都没有。那个妈妈正抱着一个大面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喜羊羊与灰太狼》哈哈大笑呢!
“妈妈,午饭呢?”
“做午饭太累了,我不想做。你不是最爱吃面包吗?我买了好几种,你也吃吧!”
“在客厅吃啊?”
“对啊!”妈妈两只眼睛紧盯着电视,根本舍不得离开。
太奇怪了,以前郭小米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甚至要被妈妈打的,妈妈究竟是怎么了?
一个中午,郭小米吃了两块“金砖”,看了五集《喜羊羊与灰太狼》,这可是他以前最最向往的生活,可是,今天郭小米并没觉得多么快乐。听着妈妈对着喜羊羊傻笑,郭小米心里非常不舒服。
两个人吃完面包,地上到处都是面包屑,这要是以前,妈妈肯定又要吵吵嚷嚷要郭小米打扫干净,这次妈妈却没说什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摇摇摆摆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妈妈没要求关电视,郭小米也乐得装傻。只是那天下午,因为在课堂上睡觉,郭小米被老师狠狠训了一顿。
下午坐校车回来,郭小米看到爸爸正在厨房里忙活。妈妈则窝在沙发里捧着郭小米的绘本《疯狂的猫咪》,面带微笑。沙发上、地下到处都是散乱丢着的绘本,什么《小贝寻宝》啊什么《奇科去钓鱼》啊,什么《小蝙蝠德林》……也有合着的,也有张开的,也有被压得折了角的。“你看看你,怎么可以随便丢书!还折角!”郭小米冲着妈妈喊。妈妈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小米站在沙发旁边直直盯了妈妈一会儿,妈妈才撩了撩眼皮懒洋洋地说“一会儿,一会儿我再收拾!”
小米放下书包走进厨房,站在手忙脚乱的爸爸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爸爸却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过来,说:“瞧见没?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妈妈究竟怎么了?”小米带着哭声问。
“我猜,妈妈可能被女巫施了魔法。”
“魔法?”
“嗯,我听说有一种女巫专门对妈妈们施展魔法,尤其是那些感觉对自己的孩子无计可施的妈妈们。这种魔法会让这些妈妈变成“小妈妈”,也就是说会让这些妈妈变成和自家孩子一样的人……你看不到吗?”爸爸又说“你妈妈现在的样子就是你平时的样子啊!”
没有妈妈一会儿一声的“坐直了!”也没有妈妈的“你瞧瞧人家小欢欢……”更没有妈妈一会儿一次的探头探脑……郭小米的作业完成得很快。当然,这次也没人给唠唠叨叨地检查作业。郭小米怕明天被老师训,只好自己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居然真的检查出好几个错来,郭小米庆幸不已。
“王小兰!”刚刚收拾完书包,郭小米就被爸爸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干嘛?”妈妈懒洋洋的声音也飘了过来。“你的鞋为什么会摆在客厅中央?衣服居然丢在地上!书呢?你不是说一会儿就会把书都摆整齐吗!”听得出来,爸爸已经气急败坏了。郭小米趴在自己的门边,偷偷往外看。只见妈妈一只脚拖拉着鞋,另一只脚却光着,就这样踩在地板上。动作慢腾腾地活像一只受了伤的蜗牛,在那儿把一本本书捡起来合上,然后随手放在的了茶几上;用脚慢慢勾过客厅中央的鞋子,又慢条斯理地胡乱塞进了鞋柜;最后把丢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拖拖拉拉地走到阳台扔进了脏衣篮。然后呢,谁也不看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郭小米和爸爸面面相觑。
晚餐的时候,爸爸足足叫了有七八遍,妈妈才不情愿地关上电视,嘴里还嘟噜着“熊出没刚开始演,你就叫我吃饭,讨厌!”爸爸没看妈妈,却把眼睛转向了郭小米,“难道妈妈真的被女巫施了魔法?”郭小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晚上妈妈不肯洗澡就爬到床上去睡了,爸爸说妈妈身上好臭,一定要和郭小米挤在一张床上。
“爸爸,怎样才能破除女巫的魔法呢?”
“嗯,我今天也专门去图书馆查了查。破除这个魔法的办法只有一个……”
“是什么?”
“书上说,所谓小妈妈的魔法就是女巫把无可奈何的妈妈们变成自己家小孩子的模样,所以说是家里的小孩子什么样,妈妈就会变成什么样——这个,看看你妈妈今天的表现就非常清楚了——那么要想让妈妈变回以前的样子,就得看你的了!”
这一个星期,郭小米真的好辛苦。早早起床,认真洗漱,物品归位,好好吃饭,很少看电视,还打扫卫生……总之,以前会惹妈妈大吼大叫的所有事情,现在都变了个样子。而且,妈妈好像真的一点点儿回来了,她开始按时起床做饭,送郭小米上学,也不乱丢鞋子衣服了,每次读完了书都叠的整整齐去放在郭小米的书架上……
郭小米知道,妈妈真的要回来了,可是好像经历了这次被女巫施展魔法的经历,郭小米和妈妈好像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呢!
2013年8月11日,郭小米收到了一位神秘人给的神奇礼物。他可没敢告诉妈妈,因为如果妈妈知道他收了陌生人的礼物,一定会大发雷霆痛骂他一顿的。
其实那个人也不能被称作“陌生人”,因为她长的和妈妈一模一样,只是穿了一条妈妈从来没穿过的白色长裙,而且背后还有两只翅膀,虽然那翅膀看起来还不如鸡翅膀大,但这足以让郭小米相信她的话——“我是经常给你写信的仙女妈妈。”她告诉郭小米八岁生日是一个非常大的生日,这标志着郭小米从一个小男孩变成了一个小少年,所以她从遥远的地方赶过来是为了送他一份“大礼”——“这是后悔药丸,世上仅此一颗,你可一定要收好”!这简直太神奇了,昨晚郭小米还因为给妈妈念叨什么“后悔药丸”被妈妈讲了好一顿类似“世上没有后悔药,做事之前考虑好“之类的大道理的。
这是一颗微微带点儿绿色的小药丸,大小和平时吃的咖啡豆差不多,闻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味道。回到家,郭小米把它珍而重之地放进刚刚收到的一个小水晶瓶里以备不时之需。
郭小米实在是个爱后悔的孩子。每次看到喜欢的玩具却发现零花钱已经被用光了的时候,跟好朋友吵架把好朋友气走的时候,当晚有动画电影他却发现早上已经把电视时间用完的时候,假期马上结束他却还有好多作业没写的时候,惹妈妈生气不给他做饭的时候……总之,郭小米总有那么多后悔的时候,所以他才会想到要“后悔药丸”作为生日礼物,可是只有一颗,这可怎么够呢!
没办法,郭小米只能决定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我要把这颗药丸用在最有用的地方”,郭小米心想。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郭小米习惯地走到客厅打开电视,遥控器摁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关上却又舍不得。“郭小米,大清早你就开电视,我告诉你,你一天就一个小时的电视时间,你用完了别后悔哈!”郭小米的妈妈王小兰从厨房里冲出来两手叉腰冲着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郭小米大叫。“怕什么,我有……”“你有什么?”王小兰狐疑地问。“没什么,没什么!”郭小米赶紧关上电视逃回自己的房间。“太险了,差点儿说漏了。”郭小米捧着装着后悔药丸的小水晶瓶心有余悸地想。
吃完早饭,妈妈让郭小米收拾餐桌。“真是讨厌!”郭小米心想,“我这么小还要做这些事情,真不晓得我是不是王小兰的亲儿子?”他这么想着,擦桌子的动作就大了些,一不小心把自己那只没喝干净的汤碗碰倒了,汤洒了出来,还滴答滴答地打在地板上……“我要是不剩饭……”郭小米还来不及后悔,王小兰已经冲过来了——“郭小米,你都满八岁了,擦个桌子还给我弄洒了,我说不让你剩饭吧!我告诉你,必须连地板也给我擦干净!”已经挨过训了,再吃后悔药丸也没什么意义了。
收拾完一切,时间已经到了九点。爸爸早就出去打理生意了,妈妈也在八点半的时候去了单位。这个时间是妈妈规定的做暑假作业时间, “放假还不让人歇着,小孩子应该以玩为主。”嘟嘟念念的郭小米可不愿意浪费大把的好时间放在写字算题上。给朋友贾欢欢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去小区广场上打卡荡秋千。贾欢欢这家伙太没趣儿,因为郭小米告诉他自己得到了一颗“后悔药丸”的时候,贾欢欢竟然哈哈大笑说不可能,即便真的看到了那颗药丸贾欢欢还是说要自己试过以后才肯相信。“切,你以为我是傻瓜?世上仅此一颗,给了你,我怎么办!”贾欢欢说郭小米太小气,郭小米说贾欢欢太贪心,最后两个人又是不欢而散。
为了不让后悔药丸“大材小用”,所以中午晚上吃饭的时候,郭小米可不敢剩饭了,因为一会儿擦桌子万一不小心又碰洒了受累的还是自己。擦桌子的时候郭小米心里也不敢抱怨了,仙女妈妈不是说了吗,因为八岁是个大生日她才送了一颗后悔药丸给自己的。没成想,妈妈王小兰居然夸他了“瞧瞧我儿子,满了八岁果然不一样了呢!饭吃得干干净净还主动擦桌子,真是大小伙子了!”郭小米心里那个美呦,可别提了……
午休之后,爸妈又各忙各的去了,郭小米还是不想写作业,他已经想好这颗药丸用来做什么了。“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就吃掉后悔药丸,让暑假时间重新开始,那个时候我再好好写作业也来得及!”为了省下那颗后悔药丸,郭小米觉得应该放低姿态,于是他主动给贾欢欢打电话,那小子一听郭小米主动道歉顿时乐不可支,两个人痛痛快快玩了一个下午。
因为这天的电视时间没被零碎地用完,所以晚上郭小米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你看起来很好吃》,这让他不由想到了自己水晶瓶里放的绿色小药丸。“你一定也很好吃”,晚上熄灯后郭小米抱着水晶瓶对着里面的小药丸悄悄地说。
因为要把小药丸用在“刀刃”上,所以,郭小米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有太多后悔的事情发生的。所以他严格控制自己看电视的时间段,努力保持与贾欢欢的友好相处,做事细心又认真……总之吧,除了暑假作业还是空白的之外,郭小米就像变了个人,连挑剔的王小兰都悄悄给爸爸说“我们家儿子真变了哎,做事之前会思考了,不整天大叫后悔了呢!”当然,王小兰就是一个大嗓门,虽说是给爸爸的悄悄话,还是被抱着小水晶瓶的郭小米听了个正着。
转眼之间就到了八月三十一号了,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妈妈要帮郭小米收拾一下书包准备一下学习用品。“郭小米!!!”王小兰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在厕所里的郭小米感觉到地板似乎都在晃动,“你这些天究竟干什么啦!一共40页的《暑假生活》你居然还剩下20页……好,好,你就光玩吧,我看你明天怎么办!”“放心吧王小兰,山人自有妙计!”“妙计!我让你妙计!”野蛮的王小兰居然闯进厕所狠狠在郭小米光着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在厕所出来,郭小米走到桌前拿起那只水晶瓶,“后悔药丸啊后悔药丸,你大显神威的时刻终于来啦!”小心翼翼地把药丸从瓶里倒进手心,那药丸还是一种晶莹剔透的绿色,似乎现在还开始散发一种说不上来的清香味道,一看就是好吃的样子。再不吃就真的来不及了,郭小米啊呜一口把药丸吞进嘴里……天哪,竟然是苦苦的味道,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咸味儿和辣味儿,郭小米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东西,就是难以下咽的怪味豆也比这个好吃上百倍。为了作业,郭小米忍了。可是吞下去一分钟之后,作业还是那本作业,客厅还坐着气的喘粗气的王小兰,更可怕的是时钟居然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前走……三分钟以后,一切还是老样子;五分钟以后,十分钟以后……一切的一切都是老样子。
绝望的郭小米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了整整一天,晚上十点的时候,《暑假生活》终于做完了。筋疲力尽的郭小米躺在床上居然又看到了那个长着一对鸡翅膀冒充仙女的和王小兰长着同一张脸的人,看到她,郭小米就悲愤地哭了。那女人居然说:“郭小米,对不起,我赶回来是为了告诉你,那颗药丸只有二十天的保质期,过了保质期,它就什么都不是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昨天吃了它,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嗯哪!”
除了后悔,郭小米还能怎样呢?“不要相信陌生人”,王小兰,你真的说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