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赤壁怀古
——于黄昏中的赤壁
临近黄昏,天色还算晴朗,我漫步在赤壁对岸的沙滩上,听着脚下粗粝沙石的声响,心神开阔。
江水并不太平静,风吹拂着两岸黄褐色的岩石间茂盛的灌木,沙沙的枝叶摩擦声与涛声混杂在一起,
别有一番趣味。
西斜的太阳为翻滚的浪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颇有几分娇艳。我跃上一块岩石,驻足观望
这愈发奔腾的江水。宽阔的江面上粼粼金光无比耀目,浑浊的浪花搅起雪白的泡沫击打着岩石,湿
润的风夹杂着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水珠迸溅到岩石上碎裂开来,留下斑斑点点的水痕。“大江东去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此等豪情,东坡居士也只有面对此景,
忆及当年那场大火才能有感而发吧。
宋人有词云“万骑临江貔虎噪,千艘列炬鱼龙怒。卷长波、一鼓困曹瞒。”漫步在岩石间,我不由
心生喟叹。当年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当是何等的气魄,令三万吴越子弟生生杀败了气势汹汹南下
的百万曹魏大军。我回首一望,江对岸赤红的岩壁在如血的残阳余晖中金光万丈,灼灼耀目。雄浑的
气魄在这片山河间重现,我仿佛回到那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战场,望着那江面上无情的厮杀,烈焰吞噬
着生命,血染长江水。我看见那立于点将台上风华绝代的身影——周瑜,这位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东
吴大都督,在那乱世中群雄并起英才辈出的岁月间,硬是用那一场大火保住了孙吴三代的基业,不负
挚友所托。遥望那赤红似火的岩壁上苍劲的“赤壁”二字,我想起白日在翼江亭看到的一副楹联,“江水
无情红,凭吊当年,谁别识子布危言、兴霸良策;湖山一望碧,遗留胜迹,犹怀想周郎声价、陆弟风
徽。”东吴靠着周公瑾与陆伯言两位年轻的大都督的两场大火以潇洒的姿态令魏蜀二帝一蹶不振,再无
犯吴之实力,令人感慨万千。
霞光渐退,夜色迷蒙。晚风柔和的拂过江水两岸,潮水温柔地拍打着沙滩上圆滑的卵石。周遭渐
渐的安静了下来,我坐在一块距江水四五米高的岩石上,望着脚下起伏的波涛,有些怅然。远处忽然
响起古琴声,在水声与风声的浸润与糅杂下,空灵悠长。闻此琴声,我不由得喃喃自语:“曲有误,周
郎顾。” 我想起东坡居士所感叹的——“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想到孟德当年以弱胜强灭了河北袁氏,一统中原,再占荆州,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谓
是“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却败于而立之年的周瑜,不得不说是
大失颜面。在这三国史上最为辉煌的一战上——魏蜀吴都参战——对于公瑾来说也是最为伤感的一战吧。
在这琴音与水汽缠绵缱绻的包裹下,我忆起了舒城那个眉清目秀的周郎,以及他与孙伯符那一段登堂拜
母,生死与共的友情。我想起曹公因爱其才而令蒋干来挖墙角时,他驳斥蒋干的话“丈夫处世,遇知己之
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郦叟复出,犹抚其背而折其
辞,岂足下幼生所能移乎?”我想,这“知己之主”可并不是尚幼的孙权吧,周公瑾他这辈子,认定的主公
便只有孙伯符他一人。这也是仲谋表面倚仗他,暗地里却心生芥蒂的缘由吧。要不然怎会将一直与其不
和的老将程普派到迎曹大军中呢?
孙策26岁在巴丘遇刺,10年后,周瑜36岁病逝柴桑,他为孙家打下半壁江山,未负当年伯符“外事
不决问周瑜”之托。琴声悠扬,仿佛穿越了千年夜色,面对赤壁那场大火,他是否也曾临江抚琴,祭奠
自己曾经一同横刀跃马驰骋沙场的挚友?
新月初升,在江面上洒下一派清辉。望着滔滔江水,我默默无言。也许,只有这无尽长江水才知道
当年的辉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