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疑解惑] 《别说你懂“英语启蒙”》是本啥样的书？（全网首发）

这样直截了当地让我评论别人，是有点犯难的。现在是网络时代，文字很快会被四处传扬，而且就算是半点恶意没有，传着穿着，就会越发地断章取义，到最后就没法看了。

“飞龙”君一直在认真地讨论相关话题，而且又这么正面提出来了，而且冠以“不得不问”，这不答也说不过去。怎么办呢？我就是郭靖早期的做法，就一招“亢龙有悔”，不做修饰，直来直去，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先说好听的。漏屋先生的《第一本书》，也是一本非常扎实的书。按照介绍，书是在天涯论坛已经有千万点击的基础上，漏屋先生跑到（我记不清）是美国还是加拿大来，又查询了大量资料，才完稿的。这样扎实的做法，目前的中国几乎就要绝种了！浮夸的、拼凑的东西就是能大行其道。这一层，我喜欢用“龙口粉丝”的例子来说明。

龙口粉丝本是用绿豆做的，颜色发绿。然后就有不法商人用玉米做，再染色。而国民呢，并不具备鉴别能力，捡便宜的买。于是用绿豆做的，就顶不住了，也只好跟着用玉米。中国怎么老有这些食品不放心或是教育不道德的问题出现呢，社会风气过于浮躁，做绿豆的就是顶不住，有没有恶意，都成了玉米了。

我从《第一本书》的序言的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书的出版可能不是很顺利。我自己的书，我知道，任何一个教了自己孩子几年英语的爸妈，写的书都比我的出的顺利。至于英语学习中偏方巫术盛行的说法，应该也是在《第一本书》的序言里看到的。这一点，我对《第一本书》惺惺相惜。也为漏屋先生的扎实鼓掌。这才是有脊梁的中国文化人！

还接着说好听的。勇于、乐于探讨中国人学英语误区的人和书，怕是也绝种了。没有市场价值。漏屋先生有中国的教学经验，有论坛上大量的互动，对于中国人学英语面对的困境，把握得极其到位，很了不起。记得他好像不是英语专业出身，大概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清醒地观察和思考的空间。不是都说中国的教育有问题吗？问题就在于反复磨损学生，所谓熟能生巧，不过是把他们磨成了熟练的工匠而已。英文专业的科班出身，受到的全部培训，就是具体的语言细节和教学法细节，哪怕留洋到了国外，不过就是同样思维模式的延伸，英语语言细节上更提高了一点，看到了一些国内没有采用的方法，然后就平移回来应用了。中国人学英语，困难在哪里，误区在哪里，几乎就不进入他们的思维范围。我这里可没有半点贬低英文专业的老师学生的意思，要怪，咱们怪那实在拿不出手的中国教育。就是这么培养人的。

借此也趁机“夸奖”一下我自己，我也不是英文专业出身，而且我的底子还是理科，学过好些个高等数学、理论力学、球面天文之类不知道跟人类的存在有什么关系的课程。但是这样的教育背景，恰恰使得我不会简单沿袭现有的教育方式和思路，而要观察和思考，寻找出路。

有大量中国人学英语的困惑和误区的实例，有扎实的背景资料查阅，《第一本书》就注定了不是庸书。而具体说下来，就要慢慢进入我个人不完全赞同的一些书中内容了。这里问题的关键，就是应用语言学是一个很小的学科，而且我的书《别说你懂英语启蒙》里还特别说到，在二战之后，美国占据了人文科学的制高点，什么要紧的研究都是美国出来到了。而美国，二战后不再需要学外语了，所以美国应用语言学或是第二语言习得研究，就失去了对其他语言和文化的敏感，（比如《跟我学》有成立欧盟背景，是写给德国人用的），而专注于国内新移民孩子学习英语的情况了。一般人来寻找借鉴，包括漏屋先生用了这样扎实功夫的，都不大容易把握得住这个小学科的脉。

在我完全不了解漏屋先生背景的时候，我在什么地方说过，他应该有美国留学或工作的经历，而且可能是在公立的中小学系统。现在看，应该是他在涉猎文献的时候，偏向了美国的中小学教育方面。这样会产生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会含糊第二语言跟母语（语文）教学的界限。《第一本书》在分析介绍语言习得机制、甚至于外语教学法流派的部分，明显偏向于脑科学的研究路子。我在自己的书中提到，西方的语言学，拿很大一部分精力来研究人类语言起源和形成机制之谜，试图解开人类自身起源之谜。这样一个倾斜，就导致了大量的语言习得机制的讨论，含有了母语习得的味道，也使得分析借鉴美国中小学英语教学的思路变得顺理成章。推崇孩子早学英语、认为中国孩子可以使用phonics，（好像还有没有要听力输入现行这个提法），就都出来了。在中国的少儿英语一块，这些提法，影响都很大。

我在《别说你懂英语启蒙》书里特别提到，第二语言有一个特点，就是每个人最终达到的水平不一，因此应用语言学要研究的，是哪些因素在影响这个最终水平，而不是大脑的语言形成机制。我把全书归结成了2个关键词，第二个就是“第二语言”。我们要随时抓住这个第二，就是先要承认第一语言系统已经存在，然后，从方法、年龄、母语、环境等各种因素，来探讨怎样最高效率地习得第二语言，这也是我书的编排。这个第二，还牵扯出来第一个关键词，就是“交际”。中国人学外语最大的症结，在于缺乏交际，而这还不是我们中国人的错，是第二语言特点。母语，从小婴儿开始，吃喝拉撒睡，都是涉及生命本能的交际，所以母语的发展，交际根本就不是问题，进到学校，不过是在学书面语而已。可是二语，没有交际，就成了中国现在的状况。累，而且低效。

拼读法（phonics）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是联系书写符号跟语音的规律，美国孩子学会了，看到符号能念出声了，意思就懂了，交际完成。中国孩子呢，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这样，拼读法就不能成为第二语言的方法，或是说，要在很谨慎的情况下局部地尝试使用。漏屋先生推了拼读法，应该是他涉猎了最近十几年美国跟学校英语教学方面相关的文献，受到的影响。漏屋先生推崇克拉申博士，大致也应该跟克博士曾经在美国加州的教师中影响很大有关。

我正在写另外一篇文章，评论一篇炮轰中国教育腐败，建议初中读完就送孩子出国的访谈。炮轰很痛快，大量的共鸣。可是操作建议不应该紧跟着炮轰出来，这样听众读者就会跟着前面的共鸣，失去清醒的判断。《第一本书》中所有中国人学英语的误区，都来得很扎实，自然引起共鸣。可是共鸣之后，判断是容易走偏的。比如书中带来影响怕是最大的“输入”、“输出”的提法，这分明就是把人的大脑当成了水桶，灌水就完了。这不正是中国的传统教育吗？关于输入假说，关于克拉申博士为什么那么反对拼读法，我在书中都详细分析了（漏屋先生在这一点没有弄清楚，认为反对拼读法是克博士晚节不保的表现）。

小结一下，漏屋先生及书，怕是到目前为止对中国人英语学习特点和误区最敏锐的观察和分析了，书中对于科学的实证和敬畏，令人敬仰，绝对不和偏方巫术沾边。我个人认为，这是中国到目前为止，关于英语学习最优秀的一本书，而且木秀于林，其他书都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可惜的是，书中的视角有点跑偏，不在第二语言习得的轨道上，二语习得的特点、特别是交际这个关键没有能够得到体现。如果笃信这本书，就会产生本坛神庙君这样的做法，就死活不顾英语是第二语言，就可以硬去挤母语。这样，会累着的。

我这篇文章的关键词嘛，就是希望拙作《别说你懂英语启蒙》能够跟漏屋先生的《第一本书》卖得一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