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巍巍 于 2010-10-11 15:47 编辑
题记:我常常感慨,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不同,邻家小妹妹红尘一场劫难,我都为她抱屈,她却笑称,这是她的幸福时光。
(一)
童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我住的地方周围都是山,那一片荒凉啊!小时候的我,没有玩伴,只是每天光着脚丫在大山里跑,听着那些回音,又自豪又孤单。家里很穷,妈妈很忙,我从记事起,会在某个固定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朝我张望,总是眼眶湿湿的。我总想从那眼光里读懂点什么,可是我不敢去靠近,而她,似乎也不敢靠近我!我看看自己的衣服,一件大红棉袄,没什么不对啊?也许是她觉得我的衣服漂亮吧。
偌大的山林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山顶,看山下炊烟渺渺,看夕阳渐渐沉下,我真想去追赶它,想看看山的那边到底是什么。长大后我确实到了山的那头,却发现,山的那头,依旧是山……
多年以后,我总是在画布上涂抹同样的色彩,灰蒙蒙的天空,高高低低郁郁葱葱的山,孤孤单单一个光着脚丫疯跑的小小的影子。
也就是那些在山里疯跑的时候,我发现了两个好去处:一个是离家较近的尼姑庵,一个是离家较远的学校。
学校是破破烂烂的,学生也不多,所有的年级都是一个老师教,石头砌成的房子,教室也只有一个。老师将各年级的学生分开坐,其实就分为高年级和低年级。高年级这边上课的时候,低年级就自己做作业。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只有妈妈一个人下地干活,所以我上不起学。我只有趴在窗外偷听,且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怕被老师赶。当低年级学生在学A,O,E,1,2,3,的时候,我也在心里默默地跟读。而高年级学生读李白的《静夜思》时,我也略略了解了诗人的思乡情绪。
我会读,但我不会写,所以我常常去附近的尼姑庵请教那里的妙静师太,老人家已近六旬,但精神矍铄。我把学校里偷听来的内容背给她听,她就拿一个小本本出来教我写字。
等我年纪稍长些,她也拿些经文教我诵念。先是学的《心经》,然后是《妙法莲花经》,我只是一知半解,但觉得那节奏特别的好听。我尤其喜欢《大悲咒》里那六句“南无观士音菩萨”的不同的吟唱,师太的声音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遥远,仿佛要把我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师太对我极好,但也很严格,我写错字的时候,她也罚我跪在观音娘娘的佛像前,这时候我看着观音慈祥的眼睛,竟不知不觉念起《观音菩萨圣号唱念》,师太见了欢喜,也不责罚我了。
要不是那一场变故,这样的日子也许还会持续几年,可是---------
当我渐渐懂得去帮助妈妈干活的时候,她却病了,得了一种好奇怪的病,全身软弱无力,使不上劲来。那年夏天,妈妈原说要给我做一件衣服,谁知我的衣服没做完,她却连针都拿不起了。不止做衣服,就是做饭也一样困难。我清楚记得那天她想给灶里添几根木柴,结果木柴掉到了地上,她的手哆嗦着去拾,拾了几次都没拾起来,我捡起来递给她,她才捏住又掉了下去。妈妈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她病了以后第一次哭,她觉得自己再也干不了活了,她望着我叹气:“丫丫,丫丫,妈妈照顾不了你了!”
我用袖管给她擦眼泪,象个大孩子一样回答:“妈妈,妈妈,我来照顾你。”
那时候我们是用灶煮饭,灶台是用黄土筑成的,只有一个灶膛,且又小又矮,我还不大会生火,常常被灶膛里冒出一股股浓烈的烟雾呛的窒息。一个多钟头下来,我的双眼已被灶烟熏得通红,泪流不止,而且也弄的灰头土脸的。有电的时候用吹风机还好些,没电的时候就要用到风箱了,得持续不断地拉,火才不会灭,虽然那依依哑哑的声音听起来不错,可是我因为力气小,拉不到一会手就酸了,这样做出来的饭自是不生不熟的了。
灶台太高,我只有端来小凳子垫脚才够得着。那时候我们小孩子爱说的一个童谣是:“矮子礅地炮,垫起凳子也够不到”,用方言读起来,很压韵,用来形容我作饭的样子,真是一点不差。
洗衣服我就不行了,往往该洗的衣服还没洗干净,自己的一身倒都湿了。有时候,庵里的妙静师太会叫小徒弟来帮我,那个小徒弟是极不情愿的,往往帮我拧干衣服后,还要拧我的手臂出出气,我的手臂整天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谁也不敢告诉。
只是地里的活我干不了。妈妈先是盼着自己的病能好起来,可是过了一段日子不见起色,她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这时候她已经瘦得脸上的骨头都突了出来,头上的白头发也多了几根。她考虑到家里困难的处境,于是跟师太商量,把家里的地变卖给了庵里,也不要钱,只换点米和菜就是了。妈妈和师太在里面谈话的时候,我瑟缩在屋檐下。隐约听见她们在谈论我以后的生活。没有妈妈,我如何生活?
我每天什么也不想,只是陪着妈妈说话,可是她的病情一点一点严重,竟然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了,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淌眼泪。
我常常去庵里向观音菩萨祈祷,大殿的菩萨端坐于莲花之上,目视远方,神态安详,仿佛给我的心也注入一丝安宁。
到了那个秋天,妈妈已经咽不下饭了,每天只以水维生,看着她日益消瘦,我无能为力。我已经怀疑起菩萨的灵验了,那一天却见妈妈非常的精神,她叫我挪来那只放我小时候衣物的小箱子,很着急地叫我翻检里面的东西,当她看到我抓起那件我小时候穿过的大红棉袄时,她好象松了一口气。她抓着我的手说:“丫丫,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件衣服,千万记住。”我不懂为什么,我看妈妈的样子, 就是问了她也不会说,于是我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