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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eaf_fall 于 2011-1-19 09:18 编辑

         file:///C:/DOCUME%7E1/zxx/LOCALS%7E1/Temp/moz-screenshot-1.pngfile:///C:/DOCUME%7E1/zxx/LOCALS%7E1/Temp/moz-screenshot.png小提琴一到了露露手里,就显示出它与露露似乎有着八辈子的缘分。然而,督促她练琴却常常令我们母女俩像丛林中的老虎和野猪般“血战一场”。
  在公开场合拿自己的孩子与他人的孩子作比较,这恐怕是许多中国人做得最糟糕的事情。
  小时候我对此浑然不觉,因为在这种比较中我总是把别人比下去的一方。只有长大后,我才意识到公开比较的弊端。在我父亲看来,我们家的“龙夫人”——我的祖母过着优裕的生活。她对我异乎寻常的宠爱,大大超过我所有的姐妹。在家庭聚会上,她会指着某个兄弟姐妹,说:“瞧你那扁平的鼻子,哪像我们美儿,鼻梁又高又挺,美儿才像我们蔡家的后代。你呀,一定是继承了你妈那一族血脉,长得像只猴子。”
  不可否认,我祖母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是,许多中国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最近,我去了一家中药店,店主告诉我,他有两个孩子——6岁的女儿和5岁的儿子。“我女儿,”他说,“她可聪明了,唯一的麻烦是精力不太集中。我儿子笨笨的,不像我女儿那么机灵。”
  还有一次,在网球比赛的观众席上,我的朋友凯瑟琳与一位来看女儿比赛的中国母亲闲聊起来。这位中国母亲告诉凯瑟琳,她女儿是布朗大学的学生,她就要输掉这场比赛了。“我这个闺女柔弱无能,”她说,并摇了摇头,“她姐姐上了哈佛大学,比她可强多了。”
  我知道,既然父母的偏爱百害而无一利,但是站在中国人的立场,我还是想强调两点。
  首先,在任何一种文化里,我们都能找到父母对孩子的偏爱。在旧约圣经第一卷《创世记》(Genesis)里,亚伯拉罕之子以撒(Isaac)偏爱儿子以扫(Esau),而利百加(Rebekah)则更喜欢雅各布(Jacob)。①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中也有三个兄弟,他们从来就不曾被父母平等对待过。相反,并不是所有的中国父母都是偏心眼。在《中国五兄弟》(The Five Chinese Brothers)②中,我们看不出中国妈妈更偏爱一口气喝干海水的儿子,还是更青睐脖子坚硬似铁的儿子。
  其次,我不相信父母对孩子的所有比较都是有害的。杰德一直在批评我对索菲娅和露露的比较。不错,我是对露露说过——“我让索菲娅做什么事,她立刻就答应了,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进步神速的原因。”西方人会误读我的本意——其实我并没有偏爱索菲娅,恰恰相反,我表达的是对露露的信心。我相信,她能做索菲娅能做的任何事情,而露露自身的强势也足以保证她能应对我指出的事实。我也知道,露露总是在心里和姐姐进行比较的。这也是我有时对露露特别严厉的原因,我不想让她沉溺于自己内心的疑虑中。
  正因为如此,送露露去上第一堂小提琴课的那天早晨,在她要见自己的新老师之前,我对她说:“露露,你已经6岁了。索菲娅在7岁半的时候,就赢得了音乐学校表演奖,我认为你的获奖时间甚至会更早。”
  露露的反应十分恶劣:“我讨厌比赛,也不想去学什么小提琴!”她干脆拒绝去上小提琴课。我威胁说要打她的小屁股,而且不许吃晚饭(在那个时候,这一招还算管用)。好一通威逼哄骗,终于把露露带到了社区音乐学校。在那里,露露的铃木小提琴老师卡尔·舒加特接待了我们。
  50岁的舒加特先生有一头稀疏的金发和学生般的脸庞。他是那种特别善于和孩子打交道的人,和家长在一起,则显出几分冷淡和尴尬,而且很少直视我们的眼睛。他是个与孩子相处的天才,孩子们令他释放出轻松、诙谐、灵感和快乐。他就像社区音乐学校的“花衣吹笛人”①,后面紧紧地跟着30来个学练小提琴的孩子,露露也在其中。
  舒加特先生教学的秘密武器,是他将拉小提琴的每一个技巧,都转变成孩子们能够理解的生动故事或大胆想象。他没有直接讲授连音、断音、渐快等音乐术语,而是谈到轻轻地抚摸喵喵叫的猫咪、如军队般列队行进的蚂蚁,以及骑独轮车的老鼠骨碌碌滚下山坡……
  他教露露理解德沃夏克①著名的幽默曲第7号的方式,也着实令我惊叹不已。这首幽默曲有着朗朗上口的主旋律,不管你来自世界的什么地方,即便你从来就没有聆听过这首曲子,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你也会随之低声吟唱。这首乐曲还有着过于多愁善感的第二主题曲,意在将悲喜交加的、夸张的感伤杂陈其间。那么现在,该怎样将如此复杂的含义告诉一个年仅6岁的孩子呢?
  舒加特先生告诉露露,第二主题曲是悲哀的,但还不像有什么人就要离开我们那么令人哀恸。而接下来他让露露想象:如果她每天自己整理床铺并坚持一周,妈妈就答应给她买一个双球的冰激凌卷。露露真的这样做了,但是到了周末,妈妈却说话不算话。这还不算,她竟然给什么都没干的姐姐买了冰激凌卷。老师的这番话果真引起了露露的共鸣,她拉的幽默曲充满酸楚,好像这首曲子就是为她而写的。直到今天,当我听到这首幽默曲(你可以在网上的Youtube观看伊扎克·帕尔曼②和马友友的演奏)时,耳边就仿佛响起由舒加特先生填词的曲子:
  “我想……要我的冰激凌,喔,把我的冰激凌给我,你答应给我的冰激凌到底在……在……哪里……”
  有意思的是,虽然是我拿主意为露露选择了小提琴,但小提琴一到了露露手里,就显示出它与露露似乎有着八辈子的缘分。在她刚刚开始练习的时候,人们就不断地为她拨动琴弦、拉动琴弓的自然、流畅和灵活而震惊,为她似乎真的理解和感知了自己演奏的音乐而感叹。
  在舒加特先生为学生组织的独奏会上,露露经常闪亮登场,一展“小荷尖尖角”。其他孩子的父母会羡慕地问我,“你们是不是音乐世呀?”“打算培养露露成为技艺精湛的小提琴家吗?”可他们哪里知道,为了让露露回家后完成练习任务,我们母女俩会像丛林中的野兽般“血战一场”—那是老虎Vs。野猪之战,她越是反抗,我越是强硬。
  每个星期六都是我生活中的重中之重。
  整个上午,我们都待在社区音乐学校,紧张得就像你在20种乐器的伴奏声中全力以赴。露露不仅要上舒加特先生的小提琴课,还要在课后和老师一起直奔另一个教室,接着上一堂小提琴和钢琴合班讲授的铃木教学课。(露露在每个星期五的钢琴课我们也从不缺席。)
  回家以后,尽管上午三四个小时的课程已让我们筋疲力尽,我还是常常想方设法地给露露增加课后练习—绝不会让她无所事事,舒舒服服地只等着上下个星期的课!
  到了晚上,疲劳的露露已进入梦乡,我还会在灯下阅读有关小提琴的专业文章,听艾萨克·斯特恩①、伊扎克·帕尔曼或日本小提琴家美岛莉的CD,努力地去体会他们精湛的技艺,捕捉那些在琴弦中跃动的音符和那些抑扬顿挫的小精灵。
  我承认,这样的日程表的确过于紧张,但我总感觉在与时间赛跑。要知道,中国的孩子每天要练琴10个小时。萨拉·张在纽约交响乐团为祖宾·梅塔试音时年仅8岁。每一年,一些7岁的孩子都会在拉脱维亚或克罗地亚脱颖而出,以演奏高难度的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而将国际竞赛的奖杯揽入怀中。我希望露露也能站在那样的领奖台上。说实话,我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此外,在教育和培养孩子方面,我在家里并不占优势。因为,我有一位美国丈夫,他认为孩子的童年应该拥抱欢乐。杰德经常喜欢和孩子们一起下棋或打迷你高尔夫球;最过分的是,驾车带着两个丫头大老远地跑到水上公园去玩危险的水上滑道。而我最喜欢的活动,是读书给孩子们听。每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都会坐在一起读书,那是每个人都感到开心的惬意时光。
  拉小提琴真的很难,在我看来,它比弹钢琴难多了。
  首先,你得保持负重的状态,而钢琴就没有这样的要求。与人们的理解和想象完全不同,小提琴并不是依靠左臂来握持的。著名的小提琴教师卡尔·弗莱什在他撰写的《小提琴演奏的艺
术》(The Art of Violin Playing)一书中指出,小提琴是“放在锁骨上”,并“始终由左下颚来固定的”。这样,才能保证左手自由、灵活地移动。
  假如你认为用锁骨和左下颚来夹住什么东西一定会很不舒服,那你就说对了。将一块木制的腮托和金属的夹具嵌入脖肩之间,大多数小提琴艺术家和小提琴演奏者,都会在下巴处形成一片粗糙、经常疼痛的红色斑块,他们甚至将这块“小提琴压痕”看做荣誉的徽章呢!
  其次是“音调”,即你用什么调子来演奏。这是我认为拉小提琴比弹钢琴要难得多的另一个原因。弹钢琴时,你只要用手指按下琴键,就知道你选择的是哪一个音符。而拉小提琴时,你必须把你的手指头准确无误地以准确的接触部位放到那个准确的“点”上,否则,仅仅一个毫米的误差,你拉的曲子就会“跑调”。虽然小提琴只有4根琴弦,但它可以由半音增量而产生53个不同的音符;点按不同的琴弦、利用不同的运弓技巧,可以演绎五彩斑斓、变幻无穷的音调。所以人们常说,小提琴能捕捉人类的每一种情感,它是最接近人类声音的一种乐器。
  弹钢琴和拉小提琴有一点是相通的(许多运动项目也是这样),那就是:只有彻底地放松自己,你才能表现完美。在网球场上,如果你不能保持手臂的放松,就无法大力扣杀;在棒球比赛中,如果你手臂僵硬,就无法掷出又快又狠的“好球”;拉小提琴时,如果你握弓太紧,或把太大的压力放在琴弦上,就只会产生很大的噪音,而无法拉出优美的琴声。
  “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布娃娃,”舒加特先生会这样启发露露,“软软的,松松的,什么事都不必在意。你的手臂是如此的放松,你只感觉到它自己的重量……把一切都交给地心引力……不错,露露,嗯,很好!”
  “放松!”我也在家里大声地提醒露露,“注意舒加特先生所说的‘布娃娃’!”我总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强调舒加特先生的教学要点,但在露露这儿,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我的话常常令她紧张、急躁。
  有一次,练习已进行到一半,她突然暴怒地大喊:“别说了,妈妈,你别说了!”
  “露露,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啊!”我强调说。
  “你在心里不停地说,”露露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想!”我假装愤愤不平地说。实际上,露露说得没错,我一直在琢磨露露拉琴时右肘抬得太高,用力不对,她需要养成更好的表达音乐的习惯。
  “别再胡思乱想!”露露命令道,“我不练了,除非你不再瞎琢磨!”
  露露常常试图激怒我,挑起我们之间的争吵是她争取停止练习的“阴谋诡计”。可这一次,我没有上当。“那好,”我冷静地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有时候,把控制权交给露露,会化解她的小脾气。
  露露想了想说:“捏住你的鼻子5秒钟。”
  不错,是个美妙的暂停。我照做了,练习继续进行。那是我们俩都很快活的一天。
  露露和我有着既难以调和又无法割舍的关系。当孩子们很小的时候,我就在电脑上建了一个文档,用以逐字地、随时地记录我们之间值得关注的交流情况。在露露7岁时,我们之间有一段对话被记录在案:
  美儿:露露,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友好相处。
  露露:是呀— 一种怪异的方式、恐怖的方式。
  美儿:!!(呈愕然状。)
  露露:开个玩笑嘛!(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美儿:我要把你说的写下来。
  露露:别,别写!听起来太过分了!
  美儿:我要把这个拥抱也加在旁边。
  我对孩子比较极端的教养方式有一个可爱的副产品,那就是索菲娅和露露的关系非常亲近:因为她们得团结起来,手挽手地对抗专横而狂热的妈妈。
  “她真是神经错乱!”我听到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着乐。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不像有些西方父母那样脆弱。我常常对女孩们说:“我的目标,是做一个为你们的未来着想的妈妈,不是要讨你们的喜欢。”
  有一年春天,社区音乐学校的校长邀请索菲娅和露露两姐妹在一次特别的庆典中登台表演,这次活动是为了庆祝女高音歌手杰西·诺曼因在
  威尔第作曲的著名歌剧《阿依达》(Aida)中的精彩表演赢得格莱美奖而举办的。凑巧的是,我父亲特别喜欢歌剧《阿依达》,而杰德和我,正是踏着《阿依达》的“凯旋进行曲”走进了婚姻的神圣殿堂。于是,我邀请了我的父母从加利福尼亚赶来观看孙女的演出。
  穿上合体的长裙,两个小美女用小提琴和钢琴一块儿演奏了莫扎特的E小调奏鸣曲。在我看来,这首曲子要表达的成熟意境超越了她们的年龄—音乐在小提琴和钢琴来来回回的变换中显得不是那么默契,听着很像两种乐器间的窃窃私语。但是似乎没人在意这个美中不足,两个女孩的表演大获成功。
  后来,杰西·诺曼对我说:“你的女儿真是一对天才—你太幸运了!”
  幸运的我深知,这是经历了无数场战斗才赢得的结果。
  硝烟散去,我体验到了生命中那些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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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eaf_fall

    楼主 2011-1-19 09:23:32 使用道具

           露露对音乐有着近乎完美的感受力。然而不幸的是,她讨厌训练,练习时经常走神—不是议论窗外的鸟儿,就是……
      达勒姆——我喜欢这个地方。
      我的同事们慷慨大方、和蔼可亲、聪明睿智,我在那儿结交了不少密友。生活中唯一的不爽就是,我的丈夫杰德依然在500英里之外的耶鲁大学任教。不过,我们轮流往返于达勒姆和纽黑文之间,还是挺过了那段两地分居的日子。
      1999年,在索菲娅已经7岁、路易莎也满4岁时,纽约大学法学院邀请我去做访问学者,时间是6个月。我不想离开达勒姆,但是纽约距离纽黑文可是近了不少。因此,我打点行装去了曼哈顿。
      那6个月的压力可真大呀!
      在法律教学的世界里,“访问”意味着加入教学的行列,真刀真枪地干。差不多整整一个学期,你既要给那里的每个人留下聪明能干的好印象,又要面对几乎被他们榨干的现实。[例如:“本尼迪克特,我想直截了当地问问你,你与众不同的新思维模式,是不是比你所预想的具有更加深远的意义?”“在你撰写的《法律与拉康①》(Law and Lacan)一文的注释81中,你陈述的观点非常危险,我不能确信我是否被你说服了。你是否介意我把它拿到我任教的课堂上去讨论?”]
      在考虑让索菲娅进哪所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发现曼哈顿果然“名不虚传”。杰德和我被引进了三年级小学生的世界,我们发现那些小家伙们在信托基金一套又一套培训方案的鼓动下,要为美国高中毕业生进入大学前的标准考试SAT①作准备,这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却硬要去追赶成年人的大步流星一样滑稽。我们最终决定将索菲娅送到纽约第三公立学校去读书,而且学校很近,就在我们租住公寓的街对面。而露露则要在经过一系列测验后,去上学前班。
      我非常希望露露能进一所教堂开办的学前班。教堂很美,五颜六色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彩。露露单独进了测验室。短短5分钟,招生办公室主管就领着露露走了出来。小测试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她只是想跟我确认一下,露露是不是不会数数。
      “哦,天哪,她当然会数数!”我吃惊地解释道,“请给我一点点时间。”
      我把女儿拉到一旁。“露露!”我压低嗓门,“你想干吗?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呀!”
      露露皱了皱眉,“我只在心里数数。”她说。
      “你不能只是心里有‘数’,你必须大声地说出来,让这位女士知道你能够数数!她正在测试你呐。如果你不能数给她看,你就进不了这所学校!”
      “我不想上这所学校!”
      正如我前面所提到的,我不认为对孩子的贿赂、纵容会对他们的成长有任何好处。联合国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所通行的国际公约都严禁贿赂;而且,即便要行使贿赂,那也该是由孩子们来贿赂父母。但是在那会儿,我真是被逼无奈、铤而走险了。
      “露露,”我悄悄地说,“如果你好好数数,我就给你一个棒棒糖,还要带你去逛书店。”
      然后,我把露露拽了回来。“她现在准备好了。”我爽快地说。
      这一次,招生办主管允许我陪着露露走进测验室。落座后,她把4块石头放到桌上,然后让露露数一数。
      露露瞟了一眼桌上的石子儿,然后说:“11、6、10、4。”
      那一刻,我气得浑身冰凉,真想拽着露露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招生办主管却异常平静地加上另外4块石头,“现在是几块呀,露露,你能数出来吗?”
      这一次,露露盯着石子儿多看了一会儿,“6、4、1、3、0、12、2、8。”
      我忍无可忍:“露露,停下来,别胡闹了!”
      “不,不……请等一下。”招生办主管举起双手,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浮现在她脸上。她转向露露:“路易莎,我知道你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数数,对吗?”
      露露偷偷地看了我一眼(她知道妈妈已经失望至极),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里的确有8块石头,”招生办主管以随和亲切的口吻对露露说,“虽然你的回答与众不同,但你是对的。你用自己的方式来回答,这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正好也是我们这所学校要大力提倡的精神。”
      我发现这位女士喜欢露露,终于喘了口大气。实际上,很多人都喜欢露露,被她那种从不逢迎讨好的个性所吸引。“感谢上帝,我们生活在美国”,我暗自庆幸,因为革命、造反的精神在美国毫无疑问地得到肯定。
      好玩的是,露露后来竟然爱上了她的新学校,而索菲娅的校园生活却并不那么惬意,她在学校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腼腆。在家长会上,索菲娅的老师告诉我们,她从来没有教过像索菲娅这么优秀的学生,但同时也对索菲娅的社交感到担心,因为她在午餐和课间休息时间总是独来独往,还经常抱着一本书兀自在校园里漫步、闲逛。杰德和我对此万分惊讶,可是当我们追问索菲娅“在学校过得怎样”时,她的回答总是—“不错,挺好玩儿的。”
      那个待在纽约的学期真是漫长而难熬。我甚至试图接受纽约大学的聘任,然而,生活的步伐并没有像我们所预料的那样往前迈进。我就发展中国家的民主与民族,发表了一篇法律评述的文章。由于该文在决策圈反响热烈,耶鲁法学院终于向我敞开了久违的大门,聘请我担任终身教授。7年后的那一天,不用再去经历午餐面试,我接受了这个职位,欣喜中夹杂着一丝自嘲的苦涩。我们家的游牧生活终于结束了——杰德不用再在两个城市间长途跋涉、疲于奔命,索菲娅和露露也在纽黑文上了小学。
      那时候,露露也开始跟着索菲娅在社区音乐学校的钢琴老师米歇尔练习弹琴。而我,则一头扎进了某种两副重担一肩挑的生活。我清晨5点就得起床,用半天时间写作,像耶鲁的法律教授那样做事做人。然后飞奔回家,完成照顾两个女儿的“家庭作业”,而在管教难缠的露露时,总少不了相互的威胁、要挟和“勒索”。
      事实证明,露露是一个天生的音乐家,对音乐有着几乎完美的感受力。然而不幸的是,她讨厌训练,练习时经常走神—不是议论窗外的鸟儿,就是关注我脸上的斑点。尽管如此,通过铃木钢琴教材的学习,她还是进步得飞快。在音乐演奏会上,她从来不像姐姐那样表现得无可挑剔,但是,对在技术精益求精方面的不足,她会以突出的风格和个性来弥补。
      在那段时间里,我想到露露应该开始学习新的乐器。
      有些朋友的孩子都长大了,他们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诫我,在音乐方面,两个女儿最好有各自不同的兴趣,这样可以将姐妹间的竞争降至最低。这个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因为索菲娅的钢琴当时已弹得相当不错,在当地频频获奖、小有名气,并经常应邀前往学校、教堂和社区组织进行演奏。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露露都不得不坐在台下,感受人们赞美姐姐的扑面热浪。
      那么,什么样的新乐器适合露露呢?
      我的公公、婆婆,这一对自由的犹太知识分子对此有着鲜明的倾向。他们深知露露桀骜不驯的性格,也领教过小孙女在练习钢琴时的高声尖叫,他们力劝我选个容易一点儿的乐器,放孙女一马。
      “选择竖笛怎么样?”岳父赛(Sy)建议说。赛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看起来颇像希腊神话中的众神之王—威风凛凛的宙斯。他曾经在华盛顿特区从事了多年心理学临床治疗工作,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他浑身上下充满音乐细胞,还有一副洪亮、低沉的好嗓子。事实上,杰德的妹妹也拥有美妙圆润的嗓音。看起来,索菲娅和露露较好地秉承了家族中的音乐基因。
      “学竖笛?”我婆婆弗洛伦斯听了赛的提议,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多么无聊乏味呀!”她说。
      弗洛伦斯是一位艺术评论家,住在纽约城里。最近,她刚刚出版了在业内颇具争议的现代艺术评论家克莱门特·格林伯格的传记。格林伯格及时地发现了杰克逊·波洛克①和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弗洛伦斯和赛已经离婚20多年了,无论赛发表什么意见,她总是会大唱反调。“何不学点儿更让人兴奋的乐器,比如加麦兰①?或敲击的锣鼓?”
      弗洛伦斯是一位十分优雅的女人,喜欢冒险、四海为家。许多年前,她就踏上了印度尼西亚之旅。在那儿,她被爪哇人的加麦兰迷住了:那是由15至20名乐手组成的小型乐团,盘腿坐在地板上,摆弄像平锣(kempul,一组由不同音调组成的挂锣)、铜片琴(saron,一种很大的金属木琴)或者铜鼓(bonang,用鼓槌敲击、听起来像编钟的双排铜鼓)这样的敲击乐器。
      有趣的是,和我婆婆一样,法国作曲家克劳德·德布西②对加麦兰敲击乐也有着同样的好感,并认为加麦兰体现了一种革命。1895年,德布西在写给朋友的信中称加麦兰音乐“能够表达每一种晦涩的含义,甚至包括那些非常阴郁的色调”。后来,他还发表了一篇文章,将爪哇人描述为“奇妙的人种”,称他们“掌握音乐的技巧就像学会呼吸一样自然、轻松。律动的海浪、穿过树叶的轻风,以及其他数不清的来自大自然的呢喃,组成了爪哇人学习音乐的天堂;他们用心去倾听,没有参考过任何一篇难以自圆其说的学术论文”。
      在我看来,那时候的德布西正在经历一个迷恋异国风情的人生阶段。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他的法国同伴亨利·卢梭和保罗·高更的身上,波利尼亚土著一直是他们画布上的主角。而在现代的加利福尼亚,我们还能找到这种不肯谢世的遗风:身患黄热病的男人只与亚洲女人约会,有时甚至一连与十几个性伙伴发生关系,而不管她是亚洲何方人氏、相貌有多丑陋。可能正因为这个骇人的记录,我是杰德约会的第一位亚洲女性。
      或许,我之所以无法欣赏1992年我们游览印度尼西亚时听到的加麦兰音乐,是因为我对困难与成就的内在关系近乎盲目的崇拜。
      不知道我曾经对露露高声嚷嚷过多少次:“人世间所有意义非凡、值得去追求的事情,都充满了艰辛!你知道,为了得到我今天在耶鲁大学的工作,我付出了多少努力、走过了多少崎岖不平的路?”而加麦兰音乐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如此简洁、古朴,无雕琢、多重复。相反,德布西创作的那些炫目、美妙的曲子,却反映了复杂的、雄心勃勃的、精巧的构思,以及在意识上对和谐的刻意追求。当然,也反映了加麦兰音乐对作曲家的影响,这种浸淫至少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一部分曲子里。这就像辉煌的凡尔赛宫和清新的乡间竹屋,有着迥然不同的美。
      我曾经吹过竖笛,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露露去敲锣打鼓!我的直觉与公公、婆婆正好相反。我坚信,要摆脱姐姐大获成功的“阴影”,露露只能去练习更为困难、技艺更加精湛的乐器。
      这样的乐器,非小提琴莫属!
      没有征求露露的意见,抛开身边所有人的建议、忠告,从那天起,我作出了这个铁板上钉钉的决定。
  • 漠子

    2011-1-19 09:26:41 使用道具

    虽然孩子好像很成功,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幸福感。
    总之我不赞成这种教育方式,太过了。
  • leaf_fall

    楼主 2011-1-19 09:29:31 使用道具

      如果露露心情好、精力集中,她就能够抓住滑动于指尖的这个小精灵;如果她情绪不佳、心烦意乱,华彩段就会不“华彩”,最终流于平淡。最糟糕的是,我从来就无法控制她的心情。
      露露叹了口气,她正在为学校的下一个活动发愁。
      我驾车带着两个女儿从学校回家,我的心情也比较阴郁。索菲娅刚刚提醒我,她六年级的中世纪节(Medieval Festival)就要到了。我非常讨厌这些节日,以及那些私立学校才盛行的种种特殊项目。因为学校不是让学生通过书本来学习,而是不断地组织让学习看起来生动有趣的活动来给家长增加额外负担。
      为了露露的“周游世界”项目(Passport-Around-the-World project),我得准备一份厄瓜多尔的菜肴(将一种美洲热带树木的种子捣碎,与鸡肉放在一起炖4个小时,再与油炸香蕉一起盛盘奉上),一个厄瓜多尔的艺术品(一匹产自玻利维亚的雕刻的骆驼,天知道和其他地方的骆驼有何不同),一个真的厄瓜多尔人供露露采访(我好不容易“挖掘”到一个厄瓜多尔留学生)。而露露要做的,就是制作护照:将一张纸折叠成1/4大小,写上“护照”两个字,然后带着它出席学校组织的国际风味食品节。在那里,上百个国家的特色食品摆放得琳琅满目,每一种都是由各种各样的学生家长烹饪的。
      这样的活动我还算可以应付,可参加六年级精彩纷呈的中世纪节,就有些难准备了。每位学生都要穿中世纪的服装去参加活动,既不能悄悄地去租借,也不能搞得过于华丽昂贵,还要带去一种中世纪菜肴,保证是按照实实在在的中世纪方式烹饪的。最后,每个学生都得完成一项手工劳动,即制作一所中世纪风格的房屋模型。
      那一天,我始终处于一种抓狂的状态,绞尽脑汁地琢磨哪位建筑家可以被我雇用,当然还得确保他不是另一位学生的父母。
      就在我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露露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的朋友珠珠可幸运了,”她满脸羡慕地说,“她有好多宠物—两只鹦鹉,一条狗和一尾金鱼。”
      我没有吭声儿。类似的话,我听索菲娅说过多次了。
      “还有两头几内亚猪。”
      “也许这就是她的小提琴才学到第一册的原因,”我说,“因为她尽忙着照顾宠物了。”
      “我真想有个宠物。”
      “你已经有了一个,”我忽然说道,“小提琴就是你的宠物。”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动物的人,小时候我也没有养过宠物。虽然没有作过调查研究,但在美国,我估计大多数中国移民的家庭都没有养宠物。中国父母忙于照顾孩子,没有余力去喂养宠物。他们在经济上也通常并不宽裕(我父亲那双去上班的鞋,他整整穿了8年),饲养宠物无疑是一种奢侈。此外,中国人对动物有着不同的看法,尤其是对狗。
      在西方世界,长期以来狗都被看做忠实的伴侣;而在中国,它们会出现在菜单上。这么说或许让人很是不安,感觉就像是在进行种族的诋毁,但不幸的是,这是真实的情况。在中国,狗肉(尤其是小狗的肉)是一种美味佳肴,在韩国更是这样。我从来没有吃过狗肉,因为我爱莱西①。此外,卡迪·伍德朗聪明、忠实的狗狗尼罗,帮助他找到从波士顿返回威斯康星的路,也是我最喜欢的文学形象之一。然而,食用狗肉和拥有一条狗之间有很大的区别,我从来没想过在家里养一条狗,我就是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我希望露露喜欢她的“小提琴宠物”。然而,督促露露在弹钢琴的同时也练习小提琴,这个任务变得越来越艰巨。有一天,她对我喊道:“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你让我想起伏地魔①。你贴着我站在旁边,我就没法拉了!”
      自己被孩子比喻成伏地魔,我并不像西方父母那样感觉受到了刺激,我还是坚持要孩子集中精力。“为我做件小事好吗?露露。”我得把话说得更容易接受,“一件小事:再把这一节拉一遍,但这次要很好地注意保持颤音的连贯,保证从第一个指位平滑地变换到第三个。还要记住,要用上全弓,因为这是最强音,最后运弓时要加一点儿速度。此外,别忘了保持右手拇指和左手小指的弯曲。来吧—开始!”
      对我的“全方位指导”,露露的反应是“拒不执行”,好像我什么都没说。把我激怒后,她则装傻说:“抱歉,你想让我再做什么来着?”
      在另外一些时候,露露则是像弹五弦琴那样把小提琴琴弦拨得震天响,来抗拒我提出的练习要求。更过分的是,她抓住小提琴琴把像拿着套马绳一样在头顶挥舞,直到我惊恐地大叫起来才罢手。当我提醒她挺直腰板,把小提琴拿高一点儿,她有时干脆像摊烂泥一般倒在地板上,伸出舌头,假装已劳累致死。而且常常还会一边练习,一边没完没了地唠叨:“我们练完了吗?我们练完了吗……”
      也有一些时候,露露好像很喜欢小提琴。在我们一起练习后,她还要再练一会儿。当美妙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回荡,她甚至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她偶尔会要求把小提琴带到学校去为同学们演奏,放学回家时则难掩一脸的兴奋和快乐。或者在回家后飞快地冲到我的电脑桌旁,说:“妈妈,猜猜我最喜欢巴赫的哪一段曲子!”于是,我开始尽力去猜,基本上是70%的命中率。而露露就会说,“你怎么知道的”,或者是“不,是这一段—它是不是很美呀”。
      假如不是为了让孩子们成功地站在舞台上,我也许会放弃,也许不会。就像对索菲娅和她的钢琴艺术充满希望一样,我对露露和她的小提琴也寄予厚望。我渴望她能赢得纽黑文协奏曲比赛的大奖,这样,她就能作为小提琴独奏演员在耶鲁大学的巴特尔礼堂演出。我渴望她成为青年管弦乐团最棒的首席小提琴手、成为美国最好的小提琴家—而她现在才刚刚开始上路。我知道那是唯一真正能让露露感受快乐的路,因此,她浪费的时间越多—在练习时跟我软磨硬泡、三心二意、装神弄鬼,我就要求她补习的时间越长。
      “我们今天得把这首曲子练好,”我对露露说,“要花多少时间,这完全取决于你。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在这儿磨蹭到半夜。”有些时候,我们真的练到满天星斗、万籁俱静。
      有一天下午,露露对我说:“我的朋友达妮埃拉对我练习小提琴的时间非常吃惊。我告诉她我一天练6个小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说到这儿,露露模仿达妮埃拉的表情,拼命地张大嘴巴。
      “露露,你不应该说6个小时,达妮埃拉会误解的。因为在6个小时里你就浪费了5个小时。”我说。
      露露对我的调侃并不介意,她说:“达妮埃拉非常同情我,她问我还有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我告诉她我真的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找乐,因为我是华裔孩子。”
      我沉默着,什么也没说。露露经常为自己寻找盟友、拉帮结派组织小团伙,对此,我并不在乎。哪怕全美国的人总是站在她那一边,我也不会让这种压力影响我。有几件我曾经做过的事情,至今都很后悔。
      比如,有一次,我破例允许索菲娅去参加在外面过夜的同学聚会。小时候,我妈妈就常常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到别人家去过夜?你家里出什么问题了吗?”当我也做了妈妈,我也会这样想。但是那一次,索菲娅央求我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的生日聚会”,我最后心一软,就答应了。可是第二天早晨看到她回到家里,不仅筋疲力尽(无法顺利地进行钢琴练习),而且脾气暴躁、心绪不宁,我就后悔不迭。
      其实,在外过夜的聚会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毫无乐趣可言—它对那些放纵孩子却浑然不觉的父母,完全是一种惩罚。
      在对索菲娅盘问一番后,我知道了那天晚上A、B、C同学串通一气在排斥D同学;当B同学在另一间屋子里时,她恶毒地诋毁E同学;而12岁的F同学,整晚都在喋喋不休地谈论她对性的神秘尝试。看来索菲娅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扔到西方社会的糟粕里去“经风雨、见世面”;我也不会让诸如“孩子需要去探索外面的世界”或“他们有必要从自己的错误中学习”之类的陈词滥调来误导我。
      在许多方面,中国人与西方人的做法都截然不同。例如,关于怎样对待做不做考试加分题。一次,露露从学校回到家,说她刚刚参加了一个数学测验,完成得非常好,所以感觉没必要再做加分题。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做法我难以理解。
      “为什么?”我追问,“为什么你没有做?”
      “我不想错过课间休息时间。”
      可我认为中国人的基本原则,是在任何时候都要尽力完成加分的测试题。
      “为什么?”在我向露露解释这个基本原则时,她反问道。
      对我来说,这就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要呼吸。
      “我的朋友中,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露露补充说。
      “这不是事实,”我说,“我百分之百地肯定,艾米和朱诺做过加分题。”艾米和朱诺是露露班上的亚裔孩子。露露承认我说的没错。
      “拉沙德和伊恩也做了加分题,可他们不是亚裔孩子。”她强辩道。
      “啊哈,你有这么多朋友都做过加分题!可我并没有说只有亚裔孩子才做加分题,任何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的孩子,都知道做加分题是天经地义的。露露,我对你的说法和做法感到震惊。老师会怎么看你?你为了课间休息而放弃做加分题?”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额外的分数并不是额外的,它就是实实在在的分数。正是这些分数,将优秀的学生和平庸的学生区别开来!”
      “可是,课间休息实在是太好玩儿了。”露露还在作最后的突围。不过,她只是嘴硬而已。从那以后,露露像索菲娅一样,再也没有放弃过加分题。有时候,她们得到的加分甚至比测验本身的分数还要多—我高兴地看到,荒谬的行为从来就与华裔无关;是加分令亚裔孩子在美国得到众所周知的好成绩。
      死记硬背的训练是另外一个例子。
      索菲娅的五年级老师在每个星期五都会进行乘法速算测试。一次,
      索菲娅输给了一个韩国男孩,获得第二名。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我让索菲娅每天晚上做20张试卷(每个都包括100道速算题),而我则在一旁掐着秒表计时。一周的强化训练之后,索菲娅就次次稳拿第一。
      比别人练习得更多,也是亚裔孩子能在音乐学校名列前茅的重要原因。正因为更加刻苦,露露神速的进步在每个星期六都会给舒加特先生留下深刻印象。他经常对露露说:“你这么快就掌握了新学的内容,将来一定会成为杰出的小提琴家。”
      2005年秋天,露露9岁了。
      舒加特先生说:“露露,我想你已经可以开始练习协奏曲了。我们把循序渐进的铃木教材先放一放,你说好不好?”他希望露露学练维奥蒂的23号G大调协奏曲。“如果你真的刻苦训练,我保证你能为冬季音乐会准备好第一乐章,唯一的问题是……”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乐曲中的华彩乐段非常难。”
      舒加特先生真是老谋深算,他了解露露。华彩乐段是一个独特的部分,通常靠近协奏曲的尾声,需要无伴奏独奏。“它也是一个展示自己琴艺的机会,”舒加特先生说,“但它真的又长又难,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很难完成它。”
      “它有多长呀?”露露的兴趣似乎被调动起来了。
      “你问协奏曲吗?”舒加特先生说,“噢,很长,差不多有一页。”
      “我想我能行。”露露说。她看起来信心十足—只要不是我逼她去做的事,她其实还是热爱挑战的。
      身陷“维奥蒂”,我们之间的战争不断升级。“嘿,安静点儿吧,妈妈。”露露会暴怒地冲我嚷嚷,“你又变得歇斯底里、语无伦次了,我们还有一个月的练习时间。”而我考虑的是未来的规划。尽管完成这个协奏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维奥蒂的协奏曲可以将露露的小提琴水平拔高一大节。在华彩乐段里,有很多非常快的琴弦跳动和不少像钢琴一样的双音和三音和弦,对小提琴而言,做到音准是非常困难的。
      我期待着露露对华彩段的美丽演绎,几乎要走火入魔。而维奥蒂协奏曲的其他部分则比较一般,有的还略带学究气。舒加特先生所言极是,是华彩段令整个曲子大放异彩、价值倍增。
      还有一周,音乐会就要如期举行了。我发现露露有潜力将华彩段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能让旋律“唱响”优美的“歌”。对她来说,那是某种直觉。这部分的技术含量很高,尤其是结尾的那一长串非常炫耀的双音,很难做到完美无缺。练习时,这些美妙的技巧经常会因为一些因素被影响:如果露露心情好、精力集中,她就能够抓住滑动于指尖的这个小精灵;如果她情绪不佳、心烦意乱,华彩段就会不“华彩”,最终流于平淡。最糟糕的是,我从来就无法控制她的心情。
       然而,我那天忽然有了一个灵感。“露露,”我说,“我有个主意……”
      “哦,不……你还是打住吧。”露露发出呻吟。
      “这可是个好主意,露露,你会喜欢的。”
      “你说什么—练习两个小时?然后在饭前可以免去摆桌子的任务?不,谢谢了,妈妈。”
      “露露,给我一秒钟,你听我说嘛。如果下个星期六你真的很好地完成了华彩段—就是说,超水平发挥,我要送你一件难以置信的礼物,我知道你会喜欢得发狂的。”
      “你是说一份小甜点?或者是玩5分钟电脑游戏?”露露的口吻带着嘲讽。
       我摇摇头,说:“它是如此令人惊讶,它的诱惑力甚至你根本就无法抗拒。”
      “允许我参加一次玩伴聚会?”
      我又摇了摇头。
      “给我一大盒巧克力?”
      我继续摇头。这回,该我来点儿嘲讽了。“你以为一盒巧克力你就难以抗拒?我比你还了解你自己,露露。我想送你的那样东西你永远也猜不到。”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露露猜来猜去,压根儿就不着边际。这或许是因为这种想法是如此疯狂,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最后,我揭开了谜底。“是宠物,一条狗。如果下个星期六你能完美地表现华彩段,我就给咱家买一条狗。”
      露露平生第一次被惊呆了。“一条……狗?”她重复道,“一条活蹦乱跳的……狗?”她满腹狐疑地强调说。
      “是呀,一条小狗。要什么样的,你和索菲娅随便挑。”
      想出这个主意的我,真是个天才呀!它永远永远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 leaf_fall

    楼主 2011-1-19 09:50:12 使用道具

      西方父母对孩子的自尊担忧颇多,但是作为父母,最不利于保护孩子自尊心的行为,就是你眼看着他们在困难面前放弃努力而不作为。
      有一个故事,是关于中国式的强制。
      那时,露露大约7岁,依然在学练钢琴和小提琴这两种乐器。她正在练习一支被称为“小白驴”的钢琴曲。这首曲子是由法国作曲家雅克·艾伯特创作的,曲调相当可爱—你可以想象一匹小白驴迈着轻松欢快的步子,与自己的主人一起沿着乡间小路乐颠颠地向前跑去。可是对于年幼的弹奏者来说,它也有着不可思议的难度,因为它要求两只手精神分裂般地保持不同的节奏。
      露露无法做到。
      我们不间断地练习了一个星期,一遍又一遍刻苦地分别训练她的左手和右手,可是当我们试图把两只手的动作合到一起时,一只手常常会被另一只手同化。一时间,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在露露要去上钢琴课的前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暴发了:“我不练了!”她决意放弃,站起来便摔门而去。
      “回到钢琴前来,露露!”我命令道。
      “你不能逼我。”
      “我当然能。”
      让她重新回到钢琴前,露露把我折腾得够戗。她好一通拳打脚踢,并抓住乐谱把它撕成碎片。我将乐谱拼凑起来装进塑料套封里,这样,她就再也无法对乐谱“施暴”了。然后,我把露露的娃娃拖出去放到车上,告诉她:“如果你在明天之内不把‘小白驴’练得滚瓜烂熟,我就要把你的玩具一个接一个地捐献给教堂。”
      “我看你该去教堂了,干吗还待在那儿呀?”露露故意气我。
      我威胁她不准吃午饭和晚饭,甭想要圣诞节和犹太光明节礼物,更别说生日礼物—两年、三年、四年,压根儿就别再惦记什么礼物!
      ……
      后来,露露好不容易坐到了钢琴前,两只手仍然出错。我说她是故意让自己抓狂,因为她暗自担心自己做不好。我要她告别懒惰,克服懦弱,别再自我放纵,让悲哀见鬼去!
      这时候,杰德把我拉到一旁。他要我别再侮辱露露(其实我根本就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刺激刺激她,让她好好练琴),他说他不认为威胁露露对她会有什么帮助。他还说,或许露露真的无法掌握这个技术,可能她不具备这种双手配合的协调能力。最后,他还一本正经地问我:“你能不能哪怕是考虑一下这样的可能性?”
      “你其实就是不相信露露。”我谴责他。
      “这太可笑了,”杰德轻蔑地说,“我当然相信她。”
      “索菲娅在露露这个年龄,就能弹这首曲子。”
      “可露露和索菲娅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杰德指出。
      “噢,不,不是在这件事上。”我转了转眼珠盯着他。“每个人都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成为独特的人,”我以嘲讽的口吻模仿说,“即便是失败者也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成为独特的失败者。好吧,不用担忧,这事儿一点儿都不用你插手。我宁愿一竿子插到底,我乐意做那个被孩子憎恨的恶人。你为她们摊薄饼、带她们去玩美国佬的游戏,你可以成为那个被她们崇拜的大善人!”
      我卷起袖子回到露露身边,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每一种“武器”和“诡计”。我们没有吃晚饭,一直练到晚上。我没有让露露从琴凳上站起来,没有喝水,甚至没有去卫生间,我们的琴房俨然成为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我喊得嗓子嘶哑,口干舌燥,露露的琴技不但没有提高,甚至只是在倒退—终于,我快要挺不住了,信念的堡垒不再坚不可摧……
      然而,就在那个摇摇欲坠的时刻,奇迹发生了—露露的双手开始“紧急集合”,左手和右手各司其职、协调配合,出色地完成着各自不同的任务。
      哈哈,事情原本就应该这样!
      露露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在一旁屏住呼吸,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又试了一次。然后,她越弹越自信、越弹越快,并保持着她刚刚找到的节奏。一会儿,她开心地笑了:“妈妈,你看,这一点儿也不难!”她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兴致勃勃地弹奏着那首可爱无比的“小白驴”。
      那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她钻到我的被窝里。我们俩挤在一起相互依偎着、打闹着。最后的胜利让白天的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星期之后,露露在社区音乐学校的独奏会上演奏了这首“小白驴”。一些家长跑过来对我说:“这首曲子简直是为露露写的—听起来是那么生气勃勃,其实露露就是那匹小白驴呀!”
      这一回,就连杰德也心悦诚服,对我大加赞扬。
      西方父母对孩子的自尊担忧颇多,但是作为父母,最不利于保护孩子自尊心的行为,就是你眼看着他们在困难面前放弃努力而不作为。此外,明明知道自己能行却以为自己不行,对构筑自信心毫无帮助。
      所有新近出版的书籍,都将亚洲母亲描述成诡计多端、冷酷无情、超速运转的人,她们对孩子真正的兴趣漠不关心。另一方面,许多中国人又暗自确信,与放任孩子变坏却心安理得的西方人相比,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孩子,愿意为孩子作出更多的牺牲。我认为如果这样看待中西方的父母,这对双方都是一种误解。所有文明的、体面的父母,都愿意做对孩子最有益的事情,而中国父母只是对怎样做最有益的事情,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西方父母竭力去尊重孩子的个性,鼓励他们追求自己真正的激情,支持他们自我的选择,给他们提供积极的肯定和成长的环境。而中国父母确信,保护孩子的最佳方式,就是帮助他们为未来作好准备,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能力,用实用的技术、工作的好习惯和内在的、没人能够带走的自信来武装他们。
  • ppppest

    2011-1-19 10:09:14 使用道具

    是比较矛盾,有没有更温和坚定的方法呢。
  • 金鸡宝宝

    2011-1-19 10:59:21 使用道具

    教育永远不能照猫画虎,需要根据自己的孩子的情况随机应变。
    这个妈妈比较极端,但我也有赞同的地方。
    比较赞同 严格而不严厉、讲原则而不死板
  • 葫芦一一

    2011-1-20 04:55:30 使用道具

  • hc6606

    2011-1-20 08:09:06 使用道具

    學習了,謝謝分享!
  • luning20001

    2011-1-20 08:48:40 使用道具

    还是个体现象吧,最起码得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这个能力。
  • 漠子

    2011-1-20 08:53:49 使用道具

    我觉得她是不是跟朗朗的父亲有点像?
  • xiaoyue2002

    2011-1-24 09:15:45 使用道具

    我妈没这样“压迫”我所以我也没成美国大学的法学教授。我也不想这么“压迫”我家丫头。我只希望她能做个幸福快乐的普通孩子就可以了。至于成年后她想选择什么样的道路由她自己去走吧。
  • 漠子

    2011-1-28 13:29:31 使用道具

    中外教育的差别就在于价值观的不同,就像这个妈妈觉得孩子能站在某个表演台上演奏才算是成功。
    而我更赞同那种,价值取向不在于物质和权力有多少,而在于能否做自己想做的事,能否过自然而平淡的生活。
  • hisusie

    2011-1-29 16:19:43 使用道具

    谢谢分享哈
  • 飞月

    2011-2-1 10:43:25 使用道具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 weierp

    2011-2-2 10:51:18 使用道具

    回复 葫芦一一 的帖子

    页面没有找到?
  • yal_mail

    2011-2-2 13:40:30 使用道具

    我还想多看点,呵呵,还有没有?
  • 葫芦一一

    2011-2-3 14:53:45 使用道具

    撤了,因为这本书太火了,所以出版社不轻易给版权了!
  • 娃爱的墨墨

    2011-2-4 15:34:39 使用道具

    谢谢分享 不错
  • 看看妈

    2011-2-4 18:51:14 使用道具

    这个当妈妈的相当虚荣,对成功的定义实在太片面。这样做妈妈太悲哀。
  • weiivy

    2011-2-12 11:43:31 使用道具

    {:83:}
  • 轩轩

    2011-2-14 12:49:17 使用道具

    学习中,谢谢分享!
  • 最爱丁宝

    2011-2-15 15:45:33 使用道具

    有些事情想想真可笑,我们正准备学习西方的平等放养的教育模式呢,现在又认为东方的教育模式更胜过西方,就像坐公交车时羡慕自己开车的,等自己开车了,又开始限号了
  • rulansixin

    2011-2-15 16:01:24 使用道具

    好喜欢这篇文章,最好让所有学小提琴孩子的父母都看一看。
  • liushengli9595

    2011-2-16 20:15:53 使用道具

    我觉得学了就比不学强,在哪反面下功夫了,就一定有成效。喜欢她认真的态度。
  • 格松曲珍

    2011-2-21 04:58:57 使用道具

    这书我买了也看了,虎妈有严厉的一面同时也有柔爱的一面,没有妈妈会对孩子狠心,但是她所希望的是孩子出色,出色必须付出努力,朗朗的父亲也一样。她能得到耶鲁大学终身教授也正是自己超常努力换来的。我们都不是权贵,自己对孩子不狠,社会就会对孩子狠,哈哈,所以干脆要求严格些还是对成长有利的,人真的需要自律,她最后对她的做法也进行了反思,其实美国和欧洲引发这么大的轰动也正是因为社会需缺。这书看看还是值得的。
  • qisong

    2011-2-21 09:22:54 使用道具


    批判的接收
  • 草木年华

    2011-2-23 12:25:33 使用道具

    26楼分析得比较精确。自己不狠,社会对孩子就狠。
  • selinamama

    2011-2-24 13:44:04 使用道具

    虎妈太过份了。我反对
  • 瑶瑶妈

    2011-3-7 11:49:38 使用道具

    學習了,謝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