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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周围谈养生健身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年纪轻轻的,各种健康套路是一套又一套,什么中药,什么针灸,怎么喝水,吃什么最健康,吃什么皮肤会显得年轻,一套套保健知识可以聊上半天。其实,聊是可以,但不要当全部。为了养生而活着,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利于养生,这个不能做,那个也禁止,乐趣也真是太少了。
蔡澜先生有句话说得好:“人要保存的是头脑上的青春。”他说现在很多年轻人(他把三四十岁的人都叫年轻人),根本没有年轻过。总觉得他们不停地用“命里无时莫强求”、“都是缘分作怪”这些老年人的字眼。说了很多,只不过是四个字“三思后行”,劝人不要去冒险。蔡澜先生倒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老人,相当有执行力,做事很积极,他说:我比很多年轻人都强,我不断地做,成功机会是一半一半,不做,成功机会是零。永远保持好奇心的人是不会老的。他年纪一把,说自己的健康秘诀是“吃肉喝酒不运动”。
人做起事来都很美。蔡澜说到一个人:张艾嘉的祖母,70岁来香港,要大家带她去迪厅,看完觉得没什么,直到去了无上装夜总会,才啧啧称奇。这个老人一生中见闻无数,美好的东西,她都接纳,在学习过程中,她得到智慧,她把家中男人的旧领带一条条接起来,缝接成一条做菜时用的围裙,很是神奇。
有趣的人倒是不怎么谈养生的,心理相当年轻,总有奇思妙想。不是别人规定的样子,而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现在是很怕一场饭吃下来,耳朵里灌来的就是这个吃了对肝好,那个吃了对胃好,这个能喝,那个不能喝;每天拍打筋络多少下就会有什么样的好处……我听不进去。年纪轻轻,聊点别的,好不?别人70岁了也不聊这些啊,为活着而活着,还真的没多大意思。
我有一朋友,都人到中年了,从不信这一套,养生,她说,忙就是养生,她爱好工作,并乐在其中,整天兴致勃勃,她说她家有几个女性亲戚,跟她差不多年龄,整天说的就是吃这个年轻,吃那个长寿,全是条条框框,结果一起吃饭时,一眼扫过去,个个老气横秋,没有什么精气神,都是养生养的……她没空研究这个,因为活得太充实了,整天琢磨着这个课怎么讲好,这个提案如何更吸引人,她通常一边煮菜一边想方案,一边听歌一边听灶上的炖汤声,左右开弓,花枝招展,不亦乐乎,人家看上去很年轻,身体用医
生的话来说:看不出啊,你的脊椎相当于70后啊,她是几零后我暂且保密。忙就是最好的养生。她是这样总结的。
纠结才最不健康,你整天就忙着预防这预防那,人生都是预防过去了,有什么意思?她没空弄这些,她心情舒畅,一点不纠结,就想着怎么做好手头的事,精气神足着呢。养生专家们其实也是道听途说。今天这个说绿豆好,马上买绿豆,那个说红豆好,第二天就忙买红豆了,你的脑袋是被别人指挥着转的,你自己呢?
整天在听别人的。叽叽歪歪的东西从来被她所不屑。她的正面能量太强大了。她笑着说,一忙起来,顾不得情绪了。整天叫着调节情绪的人也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哪有空整天想着烦心的事,我没空,我的时间分成几块。要工作,要会朋友,要给家人做饭,要去健身房……恨无分身之术,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烦?所以,你放心,所谓抑郁是不会找上门来的。对不起,她也根本没空抑郁。
年轻真不是什么体力活儿,它是个智力活儿。
(摘自《意林》2014 第3期)
吃真是有趣味的事情。
朋友刚从欧洲回来,以为她会一脸幸福地讲述欧洲历史,她却痛苦地说,不知道什么是饱,就知道天天饿,也不知道欧洲人民是如何生活了这几百年的?简直生不如死。
也有朋友,在澳大利亚生活数年,回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吃得不习惯,再住下去就会精神崩溃,也是因为吃才回来——一日三餐,的确离不开吃,哪有比中国人更会吃的民族?一个鱼香肉丝,要十五种调料,一个大厨一个味道,仅仅因为油温不一样,炒出的菜就差之千里,更不用说那些宫廷菜江湖菜?
吃在中国比发扬得如此光大,即使如猪下水这样的东西,外国人肯定早早就扔了,但我们把它以酱油蒜蓉红焖后,再以生煸草头围边,吃起来肠软菜嫩,亳无腥气,是草根菜品中的极品。杜月笙平生最爱吃这一口,也许因为和出身有关?贫贱出身的他,小时哪里会吃得着红烧肉?——小时候培养的味蕾几乎跟定人的一生,到死,也怀念母亲做的那碗热面汤,细碎的绿色小葱花飘上来,有香油点点滴滴,西红柿三四片,鸡蛋乖巧听话地窝在面里。那面,是前夜活好的面,已经筋道十足,被母亲用擀面杖一下下地拉长,以后飘洋过后多年,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有一个外国朋友,到后来放弃自己在国内培养好的味蕾,执意要娶中国媳妇,并且定居四合院,吃卤煮火烧和褡链烧饼,围着炭火的火锅吃涮羊肉,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他每次见我们都用不流利的中文说:中国人真是会生活,过着童话一样的日子。
每次去北京朋友家都要吃烤肉,肉当然要用祖传的刀切,坚决杜绝用机器切,完全是对吃和肉的一种尊重,每一刀下去,味道都不一样,然后江湖吃法是站在烤肉台子前,一脚蹬了板凳一手去烤肉,底下是热烈烈的果木,烤肉用果木烤出来才会香,有肉的原味……我每次去都觉得仪式感非常强,有的时候形式决定内容,形而上一样有形而上的妙处。
吃真是浪漫而有趣的事情,古代两个男子最擅吃,家里的后厨永远似在过年,人们以到袁枚家吃饭为幸事——他们家豆腐和土豆都有几十种做法,丫鬟穿着精致的丝绸衣服上菜,一道菜品总会附有一个传说或一首小令,再佐以歌舞丝竹,太平盛世的欢喜都表现在吃上了。李渔更讲究,吃肉吃出乐感来,在《闲情偶寄》中,所有对吃的描述细腻动人,让人垂涎三尺,叹为观止。
于是中国餐馆开到世界各地,哪里有中国人,哪里就有中国餐馆。才不和外国人一样,不动烟火,几片粗面包,加点沙拉和黄油就是一顿饭,想想会郁闷得发疯,做了中国人之后,再去做外国人,只在味蕾这一点上,就有无限的思乡情结。
吃在中国分的流派也异彩纷程,有人爱川菜的火爆热闹,是刚刚热恋的小情侣;亦有人爱鲁菜的踏实温厚,一步一个脚印;广东菜清淡而味,但足以养人,是慢下来的爱情,一唱三叹,都有自已韵律;徽菜是花间小令,一个人独行;到了东北菜,就会乱做一锅,什么都敢放锅里放,分不出主次,分不出彼此,一大盆端上来,豪放得没有道理,适合唱二人转的人吃,太不细腻,可是,如果饿了,是最好的选择……最喜欢家常菜,因为家常倒是难的,谁能把家常做成最生动的菜肴,那是菜中上品,最近永丰道开了一家叫“千勺记”的小馆,上面写着三个字,私家菜,我便无限喜欢。
那私家菜,是只属于自己的,带着祖传的好——我小时候,有一家人做臭豆腐,祖上流传二百年了,他卖自臭豆腐走后,满街的臭,可是,真是好吃,连六必居都赶不上它的臭。臭里的香气仿佛有如神赐,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臭那么香的臭豆腐——也就是中国人,能把香和臭统一得这样体无完肤,一边臭着,不能掩蔽的臭,一边香着,香得绕梁三日;臭豆腐在中国餐饮文化中和谐统一得让人佩服,似一对吵吵闹闹的小夫妻,离不开,可又彼此鸡吵鹅斗着,既甜蜜又苦涩,斗了一辈子,一回头,已经老了,老了,仍然吵——我的爷爷奶奶已经九十有三,还吵着要离婚,我听着要笑,想起那块历久弥香的臭豆腐,只觉得生活这样充满了味道,真实的生活一定是又香又臭的。
一离婚的男子,忽然有一日醉了,扑到桌上哭,却说了一句温暖的话:我忘不了她的烧茄子啊,以后再也没有吃过好吃的烧茄子……话虽然俗,可是如此真,他习惯了她培养起来的味蕾和菜的味道,烧茄子?他一定爱吃,然后她一次次做,最初的那次,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或者糖放多了,烧茄子烧好了其实是难的,用油过茄子的时候,油不能太热,炸好的茄子要软而嫩,糖不能放多,多了就腻,少了就寡味,多像婚姻,要的太多总会是贪婪,可是,糖太少了,一定是乏味的。
吃出来的感情也有很多,她在别的男子面前是太馋的女子,但在他那里,落得个懂得生活,后来她用自己的舌头赚钱,去各大酒楼品菜,当然也收获了爱情。但最寻常的爱情和吃法是一粥一饭之间,她亲自熬了一锅粥,佐以自己做的两个小咸菜,一个是秋后拉秧小黄瓜做成的腌黄瓜,另一个泡好的小辣椒,微辣,听话而俏皮地躺在盘子里,这样生动。其实最寻常的日子哪里是那些大餐,连慈禧都想念逃往西安时的窝头,最草根最家常的食物能养人的一辈子,也许,他到死怀念的只是一碗米粥,粥里有百合,有鲜艳的枣,还有她站在旁边,小心地看着锅,别让热气扑出来。
是吗?是吗?他记得的所有,居然是这一碗家常的小米粥?
人生也许就这样寡淡,到最后,落实到一粥一饭间,如此踏实妥贴,丝丝入扣,那所谓的山高水远,其实与自己的生活,差了很多哩。
(摘自《视野》2014 第4期)
没有看过,俗世之人,很难静心去看、去体悟生死奥义。很惭愧,现在除了工作需要,育儿需要,厚一点的书都少看。